一夜風雨如晦,淅淅瀝瀝的雨絲直到清晨才零落不見。島上的密林依舊流水淙淙,仿佛全然沒有激鬥的痕跡。
山穀裏幾名望風弟子抽著煙卷,氣氛如霧般凝結。
“小子,你確定從這山穀出去就是莊園的後門,我們可以出其不意的襲擊?”雲子煥將劍抬起,凝視著秋秋。
“大叔,俺沒有理由欺騙你好吧,你還欠我銀子沒給呢,我把你誆死了找誰要錢去?”秋秋捧起一泓山泉洗了洗臉。
“諒你小子也不敢騙我,雲子煥眯起了雙眼道:“不過我真是好奇,你一個十三歲的小娃娃,跟著我們經曆了昨夜的鏖戰怎麼還能如此淡定?”
“你們可不知道俺的經曆有多豐富,別看我年紀小,我身上發生的事說出來大人都害怕。以前俺是漳州人,幾歲的時候村裏就遭了倭患,全村人都死了,就俺一個活下來,後來俺投奔了唯一的叔叔,隨他出海打漁時船翻了,他們都死了就留下俺一人被海浪推到了沙灘上,後來俺一路要飯到了江南,才認了現在這對好心的爹娘。”秋秋挺了挺鼻子,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你們這種江湖廝殺和倭患海難並無什麼區別,俺早已司空見慣,所以自然不怕了。”
兩人的左近,葉驚羽將毛巾放入雲開口中:“雲開,你這道劍傷太深了,雖然已服了麻沸散,現在換藥還是很痛。”
雲開頷首以對。葉驚羽揭開他臂膀上的白紗,劍傷幾近見骨,他將白色藥粉傾灑其上,一圈圈地用紗布裹好。這才發現雲開已暈厥了,淩飛宇用力掐了掐人中,雲開才蘇醒過來。
“真是混蛋,想不到葉裳這小子真的練會了歿劍訣,剛才居然差點殺了雲開,若不是師父出手快雲開就死了。”葉驚羽小聲咒罵道,“這個背叛師門的敗類,今天一定要殺了他替師妹報仇。”
淩飛宇望了望裂口的長劍,皺眉道:“現在也唯有師父能製得了他,他和慕容瑾那個女人聯手現在倒還真是厲害。”
“這一點我到現在都不太明白,慕容瑾那女人萬千公子哥搶都搶不到,這藥王穀也是武林大宗,以前和我藏劍交情不淺,怎麼這短短一年不到,偏偏就瞎了眼跟了葉裳呢?”葉驚羽擦了擦劍鋒,將兩把羽劍收回鞘中。
“你們不用考慮這些,對於我們藏劍的敵人,隻需要殺死就好。憑借雲子翼和我們消滅煙雨樓綽綽有餘。”雲子煥眸中鋒芒畢露:“讓秋秋這孩子領路,我們一路殺進去。”
“師父,淩飛宇說道,炮艦沉沒加上一夜的鏖戰,隻剩下了百十來個兄弟,我的意見是我們權且離開,等東山再起後再來消滅煙雨樓也不遲。況且現在雲開有傷,他必須要休息。”
“飛宇,你覺得我們現在還能輕易離開嗎?我們困在孤島根本逃不走,煙雨樓的人都在搜索我們。雲子煥觀望後繼而說道,“經過昨天一夜激戰,我們雖然隻剩下了百十來人,可是白落梅他們也沒占到什麼便宜,他們現在一定在莊中休整,我們此時殺將進去正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況且雲子翼為我操控所向無敵。”
“小子,你帶路。”雲子煥拍了拍秋秋的背,眾人順著密林悄無聲息地行進。雲子煥回首叮囑道:“給雲開服一些亢奮的藥。隻要一個時辰,我們就可以帶著煙雨樓搜刮來的財寶回去重建藏劍山莊了。”
葉驚羽和淩飛宇並排行走在林間,莫名的畫麵在腦海中閃現,他敲了敲腦袋,可閃現的記憶還是現了出來:
清幽的月色下,俊秀的男孩個子小小,他約莫不到五歲。他牽著一隻細膩的玉腕,前方的火光越來越亮,黑色煙塵騰起中他有些畏懼,他貼近修長的腿說道:“娘,前麵好像著了很大的火。我好害怕誒。”
“別怕別怕,馬上就見到你爹和二伯伯了。”女子的聲音溫婉如玉。小男孩抬起了頭,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母親的臉,他揉了揉眼睛,母親已奔了出去。河岸上四個人背對著他在喝酒,他們的身側站了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孩子腳下踩著一個皮球,怔怔地發呆。沙灘上鋪著一張白綢,白綢的盡頭是兩隻潔白的馬靴,靴底沾著殷紅的血跡。
他咧嘴一笑:有小夥伴一起玩總是好的,走過去的途中他發現母親挽著一個戴麵具的男子笑逐顏開,母親總是讓他把這個男人喚作父親。可是不知怎的,自己對這個男子充滿了厭惡,自己總能夠感受到這個男子身上那一種惡靈般的氣息。雖然他竭力裝出對母親百依百順的樣子,可是他唇角不泛起的笑,總是讓自己聯想到最害怕的蛇。
母親握著兩串明亮亮的東西走了過來,捏了捏自己的臉:“兒子,爹娘和那幾位叔叔剛才做成了一件大事,你爹特意留了兩串糖葫蘆給你吃,這旁邊還有一位小夥伴,你也分給他吃吧。”
葉驚羽隔著回憶望見了小男孩娘親的臉,驚懼中他似乎在哪裏見過這張臉,可瞬間根本想不起來。他渾身開始劇痛,倒在地上撞到了一灘軟軟的東西,驚醒中他發現那竟然是淩飛宇,蠕蟲入腦般的感覺再次襲來,他身體一緊,再次昏厥在地。
腦海中的畫麵再次回到了之前的地方,小男孩舔了一口糖衣稱讚道:“真甜。”
他把糖葫蘆遞給旁邊的小夥伴:“小哥哥,你也吃一串吧。”
踩著皮球的少年點了點頭,接過糖葫蘆一連吃了兩顆,他咀嚼著說道:“我叫兔兒,貓兒姐姐和我出來玩,她去山上廟裏求簽還沒有回來,村裏好像有地方著火了,我一時不知道怎麼辦,貓兒姐姐也不回來了,偏偏遇見一個白衣的叔叔。”說到此處,他掩住唇噓道:“小弟弟,這件事不要告訴別人誒。”
小男孩摟著少年的肩:“放心吧小哥哥,我娘人很好的,一定會帶你找到你姐姐的,不過那幾個叔叔不一定是好人,你可要當心了。”
“我怎麼覺得吃了這東西後暈暈的,好像你剛才說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少年左搖右晃,旋即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小哥哥,你是不是喝酒了,我告訴你誒,酒不能喝多的,以前娘親告訴過我的。”小男孩按了按額頭,酒壇和瓷碗的碎裂聲,女子的爭吵聲,兵刃破空聲以及痛苦的呻吟聲傳入耳中。他再也感受不到麵前這個古怪的世界,眼前暗沉一片。
當葉驚羽醒來的時候,他覺得昏昏沉沉的,支起身問道:“師父,我究竟怎麼了?”
大概是鏖戰一天沒有休息太累了,你和飛宇都睡著了,你們也著實累了,本應該讓你們先休息的。雲子煥撚滅了煙卷喚道:“飛宇,快醒醒。”
淩飛宇的眼皮很重,當他看到葉驚羽昏倒在地的時候,他想要去扶葉驚羽,可是自己好像被人打了悶棍似的,蒙昧間後再沒有了知覺。
暴雨傾盆的秋夜,狂風將門廊上的花吹得七零八落,月白長裙的女子坐在床前,一名侍女端著熱水,另一名侍女捧著藥湯給榻上的產婦服下,榻前的郎中汗如雨下,他蹙眉道:“白夫人,我知道你是經驗豐富的穩婆,可是雲夫人她現在難產,孩子腳先出來出血太多,眼看危險你我都脫不了幹係啊。”
白夫人的長裙被血浸濕,她托著嬰兒的兩隻小腳,未理會郎中的話說道:“紅袖,把九轉還魂丹和西域買的血罌子給產婦服下。龍淵,龍淵你人呢,給郎中五兩銀子讓他滾蛋。”
龍淵將一小把碎銀子丟到地上,怒斥道:“快滾,沒用的東西。”
郎中撿了銀子灰溜溜地走了。
“雲夫人,努力點,還是有機會的,我已經看到孩子的嘴巴了,就快要生出來了,你要用力啊。”
唐婉兒麵色慘白,咬著牙痛叫連連,可是孩子的頭還是卡住出不來,眼看產婦和孩子的性命都即將不保,白落梅厲聲道:“龍淵,給雲夫人貫注真力挺住,我用折梅手在她腿上推力,也許子宮一張孩子就出來了。”白落梅手指屈伸翻轉,在唐婉兒腿上的經絡推攏開來。
片刻之後,白落梅抱著血淋淋的孩子歡呼道:“終於出來了。”窗前白燭的火焰,在秋風裏搖曳不定。
淩飛宇清晰感覺到他的夢境分崩離析開來,他看到了茶園墳塚前獨自哭泣的唐婉兒,雲子煥炮製出的屍劍客,自己站在驕陽下苦練藏劍劍法瘦小的身影,往昔古怪消散的回憶如落葉般一片片撿拾起來。一直以來,幼時的回憶總是一片迷霧,可是當自己在古怪的夢境中逐漸看清時,他反而覺得更加迷惘,師父告訴他自己是個孤兒,自小被藏劍收養,可是為什麼會反複做這些離奇的夢呢?自己究竟是誰呢?他的雙眸霍然睜開,雲子煥將自己扶了起來:“飛宇啊,你已經昏睡兩個時辰了,為師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呢。”
淩飛宇按了按睛中穴道:“師父我沒事,大概是太累了就睡著了。”
雲子煥道:“趁著這兩個時辰大家也都休整了下,我們現在就出擊,爭取將煙雨樓全數殲滅。”
“好,葉驚羽挽了個劍花,師父,我帶十個人直接衝進去,你們在後麵……”
話未盡,雲子煥劍眉倒豎道:“你小子就喜歡搶風頭出擊,這樣魯莽行事你衝進去就是死。現在我們人數較少,絕不可用這個方法。”
葉驚羽揉了揉腦袋道:“依著師父您說應該怎麼辦?”
“我剛才仔細想了想,這煙雨樓還剩下近七百人,白落梅和鳳琮頗為厲害,唐宣和叛徒胡小米都不好對付。至於為師我,一旦葉裳和慕容瑾那小妮子聯手,我就必須全力對付他們。如此說來,直接對決我們勝算渺茫。”
淩飛宇說:“昨夜的雨差不多幹透了,如果我們此時用火攻讓他們內部大亂,我們一百多人趁亂殺過去,應該可以逐個擊破。”
雲子煥陰惻惻地笑道:“還是飛宇聰明,側門弓弩手守在那一夜了,我控製雲子翼的屍劍客,你和驚羽帶人將他們做了,我們把箭簇後綁上麻布淋上火油,秋風裏引燃即著。等到整片莊園燃燒起來,我們就潛入蟄伏起來,望見煙雨樓的人就格殺勿論。秋秋小友,你知不知道這莊中何處易於隱藏?”
秋秋搔了搔頭道:“這芳華莊裏有一處倚翠樓,它已經荒廢許久,周圍全是竹林,你們到那去誰也找不到的。”
幾人目光交接後雲子煥輕吟竹笛,樂音中滿是殺伐之意,雲子翼在空中淩風翻了三個跟頭,兩柄長劍交疊而出,當先的四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其餘幾人驚懼而起,葉驚羽雙劍撩起使出一招紅拂夜奔,飛鳶般屈展向前刺倒了兩人,一人長刀揚起,朝著葉驚羽的頭斬下!葉驚羽將手中羽劍擲出,長刀將羽劍格擋擊飛,葉驚羽袍袖一卷內中機簧啟動,金色小箭沒入了長刀的眉心。
“還有一個!”雲子煥眼望最後一人衝進了側門之內,脫口驚呼後鳴鏑破空沒進喉中。
“幹得漂亮,待到火勢起了之後,我們就在倚翠樓周圍守株待兔。”
“諾。”眾人齊聲道。
芳華莊中庭,白落梅將糯米湯圓送入口中,喟然長歎道:“想不到雲子煥這個該死的老怪物還是沒有死,估計龍淵已經被他殺了。”
鳳琮說道:“宗主,我們在莊中四門哥留了十名弓弩手,一旦他們進莊必會釋放示警禮花,想來雲子煥現在應該在莊外不敢輕舉妄動。”
“不,白落梅將玉碗放到案幾上:“依照雲子煥的性子絕不會這樣做,他一定會出其不意地出現襲擊我們,所以我讓大家聚攏在中庭以免遭遇不測。”
慕容瑾將銀針放在燭火上燒灼,小心翼翼縫合著葉裳後背的傷口,線頭紮緊後葉裳痛叫一聲,撲倒在她的懷裏。她說道:“婆婆,我覺得我們應該離開莊園,現在藏劍中人雖然所剩不多,可是皆抱著複仇必死之心,我們現在的傷亡已太大了。”
白落梅咬牙道:“今天必須殺了雲子煥,不能讓他再禍亂武林了。”
話音剛落,莊內西北方向濃煙滾滾,鳳琮失聲道:“那裏是倚翠樓,樓中收藏的典籍和賬冊都堆放在那,這下我們損失大了。宗主,鳳琮請命帶著五十個兄弟前去救火,待到少宗主他們歇息好後,讓他們前來支援我。”
慕容瑾微一聳眉,給了唐宣一個眼色,唐宣拍了拍鳳琮的背:“鳳兄弟,在下與你一同前去。”
白落梅點頭道:“鳳琮你一定要小心。”他們疾奔而去的身影後白落梅掩著臉頰,她隱隱有種噩夢貫體的感覺,在心頭久久揮散不去。
倚翠樓前的山道中,水井邊的木軲轆吱呀吱呀響個不停,鳳琮眼神色冷峻地對唐宣說道:“唐掌門,倚翠樓四周都是繁密的竹林,我們過去後你就在竹林各處布滿孔雀翎,我估計雲子煥他們定然是埋伏在竹林裏,待到我們進入樓內對我們發動襲擊,這樣一場暗器雨幕會讓他們元氣大傷。”
竹林中鳥囀清脆,蛺蝶圍著花海翩躚,全然不像有人埋伏的光景.唐宣說道:“我更加擔心他們埋伏在樓中,待到你們進去救火時會突然殺起來。”
“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救火要緊。”鳳琮拎著水桶,奮不顧身地沿著小徑奔了過去。
一炷香之後倚翠樓的火勢漸滅,滿臉焦黑的鳳琮大口地呼吸著,他打滿了一桶水匆匆奔到了竹梯上,弟子招手道:“鳳大人,二層的火已經差不多了,就少夫人的閨房從裏麵鎖住了,不過內中並沒有火勢。”
鳳琮抽出了長刀,眸色犀利一閃:“你們準備好弓弩,開門一旦有變,勁射一輪也消滅了。”
左右皆點頭示意,他深吸一口氣貫注真力,木門喀拉一聲震裂開來:內中空無一人,鳳琮麵前有一根紅線斷開,樓中有風蕩滌,鐵馬叮鈴作響後鳳琮下意識地抬起頭,忽然發現梁上掛著幾個黑色蛋形物,上麵竄起紫紅色的火苗。鳳琮失聲喊道:“快走!”
他丟下長刀,拉起身邊的兩個人越過闌幹縱身跳下,氣流震蕩後火龍吞吐,整個倚翠樓瞬間化為廢墟。
鳳琮躺在地上,後背灼傷如萬蟲啃食,他動了動手肘,微微抬起劇痛難忍,他咒罵道:“居然在樓中被他們擺了一道。現在胳膊斷了真麻煩。”他環顧左右,唐宣攙扶著樓外傷殘的弟子,狼狽而淒慘。
他走到鳳琮腳邊,將一縷細密的絲線放在他掌間,眸光清冷道:“我們走不了了,他們過來就把絲線割斷,自然會……”
唐宣低語間,一支羽箭從身側滑過,身後的傷員被當胸貫穿。
雲子煥一行人從竹林深處疾奔而來,團團將唐宣包圍起來。雲子煥冷笑道:“分而破之的計劃果然奏效了,想不到第一批替死鬼裏還有唐門的落網之魚,你師父他們悉數慘死,難道還不知悔改嗎?”
唐宣一捋胡須:“我站在這裏就是來殺你的。白宗主他們馬上就到,先死的隻會是你。”
雲開伏在竹竿之上,身後二十名弟子屏息凝神,他以手比了刀斧狀,藏劍弟子淩空直刺而下。
鳳琮心中滿是怨毒,雲子煥的暗算讓他毫無還擊之力,空中劍鋒破空之聲響起,他強撐起一口氣用匕首割斷了白色絲線。
竹猗樓四圍金光騰起,一柄柄華蓋大傘撐起,盛開的孔雀翎如同破碎的蜂巢,環繞的蜂群遮蔽了半邊天穹,驚駭的雲子煥拉著葉驚羽兩人掠進了花叢中。
漫天的光幕漸漸消散,未及逃竄的藏劍弟子皆死於非命,到處是血肉模糊的屍骸。雲開的頭顱被鐵蒺藜釘在了石礫後,身後的杏黃布條隨風飄舞。
鳳琮情不自禁地笑了,淒然中帶著開心:“雲子煥,你能夠擺我們一道,卻想不到我們反而將了你一軍吧。”
笛聲如涓流交疊,清泠孤絕中隱隱有衣袂帶風之聲,唐宣聽到了弓弦的挽拉之聲,他將鳳琮背在身後,鳴鏑破空由遠及近,鳳琮說道:“快去找宗主。”而後他抬腳踢在唐宣的膝蓋上。
淩飛宇將角弓背在身後說:“你們上去檢查檢查,有沒死的進行補刀。”
幾名藏劍弟子翻動著羽箭貫體的屍骸,淩飛宇一腳踢開了鳳琮的屍骸咕噥道:“煙雨樓的殺手,最後不還是死在我們手裏了。”
屍骸下的唐宣一躍而起,淩飛宇當胸便刺,唐宣側身閃過脫下紫黛袍衫攏住劍芒,他從容地戴上絹白手套。十道煩惱絲迎風長吐,淩飛宇一招神龍擺尾晃過煩惱絲,閃至唐宣身後轉動劍鋒,蛟龍一式赫然光華萬丈,直指眉心!
唐宣將煩惱絲收至胸前,淩飛宇的劍勢淩空停頓了,一股綿柔之力從劍上湧向掌間,他覺得眼前漫漶一片,劍刃喀拉斷為兩截,踉蹌倒在唐宣麵前,失聲道:“你用的居然不是唐門武功?”
唐宣冷冷一笑,對淩飛宇的話不置可否。
“你化解飛宇蛟龍一刺用的是明月功,所以你是明月宮的人。”雲子煥打量著唐宣說道:“想不到明月宮勢力如此之大,居然在藏劍和唐門中都埋了內線,你還理所應當成了掌門。”
唐宣嘲諷道:“這點和雲掌門當年共工村的所作所為比起來,恐怕還是小巫見大巫吧。”
雲子煥渾身一震,目露凶光道:“驚羽飛宇,你們和屍劍客聯手把他殺了。”
隨著笛聲驟起,雲子翼鳥翔空碧,劍光交疊下唐宣身上已是一道血痕,他掌中的煩惱絲縛住雲子翼的身體,指尖勾出一根七寸長釘插入雲子翼的後頸之中,雲子翼遽然跌倒。葉驚羽兩柄羽劍在手,手腕微揚下一劍離手,堪堪從唐宣身側飛過,而後另一劍當胸便刺,唐宣以折梅手扼住攻勢用明月功反力推將出去,葉驚羽震飛而起。唐宣反手握住羽劍的罅隙,三支鳴鏑撲麵而來!唐宣輕描淡寫地以羽劍撥開箭鏃,得意道:“雲子翼劍術天下無雙,可惜終究是個被傀儡蟲控製的死人,至於你的這兩個弟子,劍術著實不錯,可惜武功相比我們明月宮來說還是差了一大截。你難道沒有把歿劍訣的精要教給他們嗎?”
唐宣的臉色忽而僵硬,一團紫黑如蛇般爬上他的麵頰,手中羽劍當啷落地。他向下一望,原來自己的足踝不知何時插上了一根細如毛發的梅花針,身體跪倒在地再也使不出一點力氣。
雲子煥握著長劍,走到唐宣的身前說道:“明月宮的老手,到頭來不還是栽到了下九流的江湖手段上,你想見識歿劍訣,我就讓你看看。到了陰曹地府記好了,這一招叫做雪羽,它在孔雀,蛟龍,影月,秋風之後,為歿劍訣第五式。”
他長劍舞動,劍光騰起如雪山上的鷂鷹在數九寒天搏擊長空。白芒籠罩下目眩神迷。
須臾之後,雲子煥的摘星劍血色淋漓,他手中提著唐宣的頭顱,麵對著一地碎裂的屍塊狂笑道:“明月宮的人也不過如此。”他的眼前一團紅光疾速掠過,手中的人頭已不翼而飛。
慕容瑾拎著唐宣的頭顱泫然而泣,葉裳握著她的手說:“都結束了,唐宣和鳳琮不會白死的。”
煙雨樓幾百人眾橫劍在手,白落梅望著雲子煥怒喝道:“雲子煥你惡貫滿盈,可知今天終於到了報應的時候?”
雲子煥說道:“白落梅,枉你我曾做過一時的夫妻,你卻想出天機匣這一陰毒的計劃導致我全莊覆滅,你覺得今天我會放過你嗎?”
白落梅道:“那個天機匣根本不是我派蝰蛇送給你的,我也想不出這麼精彩的計劃,雖然我不知道是誰代我下的手,不過當真感謝他了。”
人群蜂擁而上,廝殺剛剛展開之際,雲子煥將手中鉛丸向地一擲,煙霧騰起他消失得無影無蹤,淩飛宇和葉驚羽見勢不好飛身掠進林中,胡小米站在竹葉橫斜中打了個響指:“我剛剛把兩個木傀儡拚接好,你們殺了蜈蚣,現在我就送你們下去見他。”
葉驚羽挑眉給了淩飛宇一個眼色,兩隻木傀儡在胡小米十指撚動下跳了起來。傀儡咯咯獰笑,體中箭矢和飛鏢飛舞而過,淩飛宇用角弓擋過,身上遍布血口。胡小米右手震顫,他的另一隻傀儡已被葉驚羽削斷了四肢,他扯斷了右手的絲線。葉驚羽將身前傀儡壓在地上,以劍刺進它的胸中絞碎了機括。
葉驚羽站起身來,胡小米說:“葉驚羽,你用淩飛宇受傷換來我另一隻傀儡的死。一心雖不可兩用,可你卻沒仔細看看你的雙手!”
葉驚羽凝視掌心霍然一驚,紫黑之氣泛起中掌紋一條紅線延展而起。
“我的傀儡中都注入了劇毒,身體接觸後雖不會立刻斃命,可是不久之後也會慢慢毒發身亡,若是你們願意離開雲子煥那個惡魔,我可以奉上解藥放你倆一條生路。”
草叢中發出悉悉率率之聲,仿佛有白蛇穿行而過,胡小米覺得背脊森寒,轉身後死魚般的眸子霍然撞上眉睫。冰冷的劍鋒從喉間穿過,另一柄當胸刺入,血箭潑濺至雲子翼的麵頰上。他望著胡小米淒慘死去拔出了劍,他的身體開始劇烈抽搐,傀儡蟲開始遊動了起來。
慕容瑾挽著清歡劍,縱身掠過已投降的藏劍眾人,遠遠地她就望見了地上慘不忍睹的屍骸。悲傷與憤怒從胸臆直湧天靈,清歡劍靈犀一彈,刺擊雲子翼落了個空。明月功貫注平推而出,雲子翼瞬時被擊飛出去,在接連撞斷幾根毛竹後,他的左臂斷裂開來,其中白花花的蠕蟲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