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的星子和冷月被雲籠上了麵,院落內一片黑暗,佩劍的藏劍弟子大踏步而過,手中的雕花燈籠光暖如春。
別院外的竹林枝葉虯張,蔓草已長至半人高。院落的雲簷下結著一層厚厚的蜘蛛網,風捶打著破損的木門嗚咽而響,兩鬢斑白的婦人臥在褥中,腳被兩條鐵鏈鎖住,說不出的淒涼。
林間傳來悉悉率率的聲音,唐宣弓著身子潛到了院牆之下,他敏捷地翻牆而入。遠處響起了清脆的梆子聲,此時正是亥時,想來師父他們已經順利進入藏劍境內了,一切都在計劃之內。
借著燈籠的光輝他環視了一圈,這附近的守衛十分鬆疏,兩隊弟子一隊在外院,一隊在內院,每隊六人,步伐淩亂似乎完全沒有警覺性。
他匍匐在草叢中,內牆的一隊漸漸走了過來,說話聲傳入耳畔:
“你說我們幾個天天在這看著唐婉兒,什麼時候是個頭誒?”
“誰知道,師父說這婆娘有用,我們就看著唄,反正好吃好喝地供著她,我們也不用做什麼。”
“她可是我們師父的大嫂,小心你們幾個的舌頭!”
“什麼大嫂,在師父看來她也就是個威脅唐門的東西而已,我聽莊口的兄弟說今天唐門的人就要進莊了。
“都閉嘴!”領隊的人麵頰精瘦,他大喝道,舉起燈籠照亮後麵幾人說道:“亥時了,出去和外牆的兄弟們換班。”
“走吧走吧,元川大哥都來和我們一起看守,也不能再有怨言了,反正今天也是最後一天了。”他們懶散地邁向莊外。
領頭的人唐宣認識,他名叫元川,是藏劍山莊副總教習,劍術在莊內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他若是還在內院必有麻煩,走了就萬事大吉了。
“好,機會來了,看來遠沒有師父擔心的凶險,完全可以順利完成。”唐宣疾行到了窗下爬了進去,身穿夜行衣的他如一隻靈貓,很快潛到了唐婉兒的身側。
他小聲嘀咕道:“該死的,師叔已經在藏劍痛苦了十幾載,你們居然還不放過她。”他輕輕拍了拍唐婉兒,身體尚且溫熱,隻是似乎已經昏睡了好久。
他抽出鞘中的利刃疾斬而下,鐵鏈斷落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裏格外刺耳,不遠處人聲鼎沸,長鋏出鞘伴隨著淩亂的腳步聲。
“饒是你們再快,也趕不上我唐門的身法。”他把唐婉兒背到身上,縱身躍出了屋宇之外,奔跑中他感覺身後的人漸漸有了知覺,忙問道:“師叔你怎麼樣了?師父讓我來救你,你現在能動嗎?”
“我很好。聲音生硬而冰冷。
他幾個騰挪落到了院落之外,火光交映下他的臉色刷得慘白,牆外早已有大隊藏劍弟子守株待兔。
唐宣倏然中將手中的長刀橫至腰側,巨大的力道震得他虎口一麻,他在空中翻了個身,將唐婉兒放至草間。
身後的葉驚羽身穿黑色葛衣,拉下蒙麵巾朗聲道:唐宣你想不到吧,從你一進莊就被我們盯上了,你根本跑不了的。你師父現在就在藏劍,我們斷然不會為難於你,乖乖和我們走吧。”
唐宣啐罵道:“我呸,你們藏劍掌門竟然以自己的大嫂相脅我唐門,虧你們還有臉在這守著,當真是畜生不如。”
葉驚羽目光森冷,他低喝道:“簡直是找死!”手中劍光暴漲而下,唐宣手中寒星飛濺而出,葉驚羽側身躲過,長劍直擊唐宣的胸肋。
唐宣以長刀格擋,另一隻手灑出幾顆黑色彈丸,煙霧四散後消失了蹤影,周遭弟子一片慌亂。
葉驚羽的笑容陰鷙,他仗劍一指道:“放心吧,他就在前麵根本跑不遠。”一行人上馬奔馳而起。
唐宣長長的吸了口氣,剛才幸虧用暗器遁走了,不然現在一定束手就擒了。
既然葉驚羽提前預知了自己的到來,又讓看守他們故意鬆懈,想來這甕中捉鱉必然不會失手,最後卻讓自己如此輕易地逃走了,這於情於理實在是有點費解,難道解救本身就是一個陷阱?
想至此處他後心一陣寒意,小聲地問道:“師叔你感覺怎麼樣?”後背一陣酸麻,他的周身穴道已被封住,他厲聲問道:“你不是唐婉兒,你是誰?”
“唐婉兒”扯下了頭上的花白發套,將人皮麵具丟在草中,雪白的麵容正是雲想衣,她掩唇而笑道:“我自然不是唐婉兒,不過若不是我演得栩栩如生,你又怎麼會輕易上鉤呢?”
唐宣雙眸圓睜,從牙縫間擠出一句話:“藏劍的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
她身後的草木在馬蹄踐踏下紛飛,鞍上的葉驚羽說不出的得意。
唐宣失手的半個時辰前,雪霽後連日凜冽的冬風終於住了,迷蹤林枝椏上的積雪簌簌而落。
山道兩側掛著明燈,綺麗如一條明耀的花街。藏劍一行人向著山口迤邐而行。雲子安穿著一襲寬大袍衫,手中提著燈籠。背負著牛皮箭壺的淩飛宇緊隨其後,右手虎口搭著箭,警覺側視著左近的密林。
身後的藏劍弟子裹著厚厚的羽氅,全副武裝地一字排開。
“師父,飛宇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淩飛宇蹙著眉頭,似乎有什麼心事。
“飛宇,師父帶你狩獵過無數次,既然有弓在手,應該知道圍獵時議事乃是大忌。”雲子安目視著山道勸誡道。
“有一件事我今天非說不可。”飛宇疾步走到雲子安身前,他說道:“這件事我想了很久都不明白。”
“你師娘的事情對吧。”雲子安從腰畔摸出酒葫蘆說道:,殺死師娘嫁禍葉裳的事情如果不是我授意你絕計做不出來,這一點上我的確虧欠於你們。”他淺抿了一口流仙釀。
“師父,飛宇迄今都不明白,為什麼您執意要讓我殺死師娘呢?此事驚羽現在也是不明就裏,可是殺死師娘的原因您一直秘而不宣。我現在一看到師妹就會心如刀絞,葉裳的離去和師娘的死對她的傷害真的太大了些。”淩飛宇言及此處,忽然說不出的酸楚。
“飛宇,有些事情師父不是不願意告訴你,而是你聽了根本接受不了。”雲子安眉頭皺成了三字紋,他將燈籠摔在地上,臉上滿是慍怒:“我雲子安蒙此大辱,簡直生不如死。”
淩飛宇目光如電,直視雲子安道:“請恕飛宇不敬,但求師父告訴賜死師娘的真實原因。”
雲子安神色黯然道:“葉裳不是孤兒,他是煙雨樓宗主白落梅的孩子。從這一點來說他據對不能呆在山莊。”
淩飛宇繼而說道:“這一點和殺死師娘有什麼關係呢?”
雲子安攥緊了拳頭,他一字一頓道:“花想容和葉裳兩人不倫私通,而她順水推舟將不明就裏的想衣許給了葉裳,隻是為了兩人這種肮髒關係的長此以往,你覺得我做得有錯嗎?”
“什麼?淩飛宇頓覺五雷轟頂,他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如此聳人聽聞。
“飛宇,這是為師一直以來難以言表的痛苦,以後不要再提及了。”雲子安悒鬱的表情凝固,他將酒灌入愁腸,喟然長歎。
淩飛宇的淚水滑落:“師父,飛宇追問此事實在是該死,我並不知道葉裳和師娘竟然會做下如此禽獸不如之事。”
雲子安將淩飛宇扶起:“罷了罷了,以後此事不要再提了。葉裳他欺師滅祖,又是白落梅的孩子,他日必當伏誅。隻是這天機匣一定要打開,否則歿劍訣將難以重見天日,我哥哥窮盡一生的武學將付諸東流。”
“師父,淩飛宇撓了撓頭,師父,這歿劍訣當年究竟是怎麼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又是一樁陳年舊事了。那時候為師尚且年輕根本不懂事,所以鑄成了許多一生都無法彌補的錯誤。”雲子安信手抓起風中的一片葉子,無限蕭索在心頭湧起。
“那時候我完全不滿你大師伯的所作所為,他從黑水城返回之後劍術大成,創立了歿劍訣,隻是由於心中殺戮之氣過重已漸入魔境,無法將其修煉到至臻完美。而他的飛揚驕橫日甚,已全然不把我們放在眼裏。”
雲子安說到此處勾起了了淩飛宇手中的弓,他淡淡地道:“雲子翼就像這弓一般,弦一旦繃得太緊,一旦斷裂就得更換了,可是練武之人卻無法改變身體。”
淩飛宇沉吟道:“師父你後來對大師伯起了不敬之意嗎?”
雲子安回應道:“你所料不錯,年輕人多數不懂手足情深,那時候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直到現在我也無法原諒自己。雲子翼對於藏劍,唐門和霹靂堂之間黑道貿易的斷然否決,讓我們幾派的運作頗為困難,而其將歿劍訣束之高閣,根本不示於他人,則讓我們更加慍怒。雲子安將手中的落葉碾碎。吟誦道:“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原隰裒矣,兄弟求矣。脊令在原,兄弟急難。每有良朋,況也永歎。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
雲子安負手而立,往事在口中一一道來:
十七年前八月十五夜,離城外莫愁湖畫舫。
雲子翼踏上畫舫的甲板,一襲苧麻襴衫在月色下衣袂飄飄,他走下舷梯,爽朗的笑容裏抱拳一禮:“雲某來遲了。”
雷千仞滿臉堆笑:“雲掌門今日委身來與我們見麵,真是令這破船蓬蓽生輝誒。”
雲子翼擺了擺手:“老雷你不要再嘲諷我了。”鼻尖猛然一抽動:“陳年女兒紅,明前龍井茶,今日雲某可真是來對地方了。”
雲子安在廚房取出一隻小玉瓶,他打開一隻青瓷茶碗,心中說道:“莫怪我手下無情了。”
毒藥流入青翠的芽尖間消失不見,而後他對在灶台旁準備的麵具男說道:“麵具你端著東西走吧,我為子翼準備了一杯陸羽茶。”他抬起手中的青瓷碗示意,麵具男已捧著托盤走向了前廳的艙室。
“子翼,婉兒她好嗎?”唐無邪麵色酸楚地問道。
“婉兒還好,她已經快臨盆了,所以我把她留在了芳華島上,由白落梅照顧她。我看到白落梅的寶寶了,長得很可愛。”雲子翼眉開眼笑道“無邪你這是怎麼了,表情這麼難堪?”
雲子安接過了話題:“哥你終於來了,今天在這裏我們四派的掌門可是都到齊了,大家特意備了好酒好菜。這位戴麵具的就是白落梅的良人,也算是煙雨樓樓主。”
雲子翼點頭示意道:“屢次聽白宗主提起過你,為什麼要戴著麵具呢?”
麵具男將托盤放到桌案上,當先三碟皆是茶點,一碟大白瓜子,杏仁和桂花酥。而後是一盞紫砂壺與三個陶杯,最後是一個青瓷茶碗,釉色豐腴而不膩實。雲子安將另一隻托盤放在桌上,內中一碟椒鹽花生,三黃雞,醬香豬肘和水晶肴肉,皆為下酒之物。
麵具男勾了勾臉道:“在下的臉被火燒傷過,恐駭及他人所以戴上麵具,雲掌門若不嫌棄,喊我麵具就好。”
雲子安指了指青瓷茶碗道:“哥,我知道你在山莊最醉意龍井,這是麵具從附近茶農手中買的明前龍井。我特命人從桃花溪取的水。而這碗可大有來曆呢。”
雲子翼不禁問道:“這碗怎麼了?”
雲子安將碗推至雲子翼的身前道:“麵具淘回來的陸羽碗,相傳為唐時陸鴻漸所用,百年之後注水猶有茶香,我打了打眼,應該是唐代越窯的正品無疑。”
雲子翼打開碗蓋,茶香清遠間他鼻尖翕動道:“如此人間珍萃,又佐之以此等傳奇茶具,今日雲某真是有口福了。”
雲子翼手邊的摘星劍格外刺眼,隻要他未飲下茶,四人使出全力也未必可以傷得了他分毫。
他瞥了一眼在座的四人,從身上摸出幾顆殷紅的珠石放在桌案上,上麵仍有幹涸的血痕,他疑問道:“明月宮的人來過了?公孫穀主的貼身之物也在這?你們見到他了?”
麵具男聽聞此句,驚惶地望著雲子安,雲子安處變不驚道:“哥你說得不錯,明月宮的三宮主前來與我們談過,小丫頭人小鬼大,將我們悉數放倒了。”
“原來是這樣。”雲子翼繼續說道:“明月宮現在的勢力如日中天,他們又耍什麼詭計?”
雲子安答道:“她提出讓我們交出歿劍訣,我們本想以假劍譜欺瞞她,結果被她識破了,公孫穀主身中傀儡蟲,已經被他們控製成了活死人,存在隻會危害武林,我們便將他殺了。”
唐無邪與雷千仞彼此交換了下眼神,透出隱隱的擔憂:雲子安將實情和盤托出,難免不會讓雲子翼心頭起疑。
雲子翼握緊了茶碗,將其貼到唇邊張口欲飲。四人雖竭力裝出泰然自若的神情,可實際上心都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我還是先喝點酒吧,茶味甘澀會影響酒的口感,老雷你帶的酒應該不錯吧。”
雷千仞將酒倒入碗中拍了拍肚子道:“我老雷什麼時候喝過十年陳以下的酒,自然是難得一見的佳釀。”
望著雲子翼飲酒的樣子,雷千仞明白這個昔年在名劍大會上冠絕天下的男子,就要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心中忽然有了一絲不舍。
“其實明月宮的心思我雖然不能完全了解,大概也能猜到十之八九,早就聽說那小丫頭心狠手黑。”雲子翼頓了一下,捏起幾粒花生道:“其實你們都知道,上乘武學修行到高深境界必然會入瓶頸,而且隨著招式威力加大會伴隨著傷害與殺戮,由此而起的殺心在修行中會入魔境,根本無力改變。”
念及此處雲子翼幽幽歎了口氣,他用手指彈了彈劍刃,劍鳴中依稀有幽冥鬼魂在風中淒厲哀號,讓人頭皮發麻。
他望著驚訝的四人淡淡地說道:“這就是歿劍訣得以大成的秘密,因為摘星劍在黑水城中飲盡了太多的鮮血,所以這份劍訣本身就是個不祥之物。
麵具男不禁問道:“依照雲掌門之意,修練歿劍訣意圖大成的後果就是必然身入魔性,漸漸瘋癲嗎?”
雲子翼搖了搖腦袋:“兄弟你這話並不完全對,若是本性善良,入魔性後還能有所良知,必能會放下武學修為以正本心,可是若是凶惡詭詐之徒,必然殺心四起墮入魔道。他揚了揚摘星劍道:“劍不同於刀,劍為百兵之王者,自黃帝傳之後世以來漸入江湖巷陌。人們使劍的用途不一。刺客,劍手,鏢師,將軍,帝王各色人等皆配劍,劍為兵刃用必見血。可劍之初衷不一,意義自是不同。若仗劍為了救濟蒼生,乃是活人劍;若用劍權且殺戮縱欲,乃為死人劍。劍雖無情,人卻有情,歿雖為死之意,然非活人劍所不能成。我雖心中存善念,可是劍下亡靈太多且權欲日漲,故已違活人劍之初心,自然不能將歿劍訣修行至大成了。”
麵具男想道:雲子翼,這些年來你自詡為武林正道貫行所謂的俠骨丹心,最後回歸的本意不過是為了你自己稱霸江湖。一個曾經在征伐巫教中以胞弟之軀保全自己性命的戚戚小人,對我們談起劍之正道卻是滔滔不絕,當真是荒謬可笑。
他說道:“這明月宮屠戮藥王穀滿門,染指中原武林的最終用意卻是什麼呢?”
雲子翼咂了咂嘴道:“一是為了取得歿劍訣,成就他們明月宮無上的武林修為;二是為了取得藥王穀的醫書典籍和靈丹妙藥,研製出克製心魔的藥物,得以確保練功不會走火入魔。他們的最終目的,無非就是征伐中原武林和號令天下。”
麵具男問道:“依著雲掌門的意思,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雲子翼說道:“很簡單,這次見麵的意義就在這裏,由我藏劍牽線,霹靂堂,唐門和煙雨樓倡導,組織中原武林人士群起共禦明月宮。將他們徹底擊潰,從此不敢再踏入中原一步。”
麵具男拊掌以賀道:“雲掌門此言大快人心,我代表煙雨樓舉雙手讚成。”
雲子翼握住麵具男的手:“許多人說你劍術空靈飄逸,融百家於一爐,我想請教閣下師從何門?”
麵具男乜起眼睛,故作神秘道:“其實江湖中人所言不虛,在下與雲掌門一樣也是藏劍中人。”
雲子翼朗聲道:“朋友你玩笑了,在下身在藏劍三十餘年,從未聽說過朋友你這號人物。”
麵具男附耳在他耳邊叮嚀了幾句。他本以為雲子翼會駭然失色。可是雲子翼依舊神情舒朗,反而抱緊了他。麵具男赫然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耳邊傳來雲子翼的低語:“其實我事先已經猜度出了一二,是我對不起你。”
麵具男一直以來的殺意和方才油然而生的溫暖交彙,他的內心有了一絲動搖。
雲子翼重新坐在椅子上,從身上取出一隻狹長的鐵匣,做工古樸蒼勁,雕飾機杼紋章,匣子的一側有一個寬約半寸的齧齒口,應該是開啟的地方。雷千仞注目良久恍然大悟道:“原來是天機匣,昔年天機閣給各派掌門每人一個用以保存絕密之物,想不到一百年後藏劍的還是如此光亮如新。
雲子翼撥開茶碗一口氣將茶喝了個幹淨,他說道:“秋水煎茶,甘甜清冽,當真是齒頰留香,回味悠遠。”
四人竭力控製住驚詫,心中百味交錯。
雲子翼說道:“武林領袖我已經做得太久了,這些年來我為武林公義殫精竭慮,除去崆峒華山兩派敗類,北上殺盡漠北響馬,南下剿滅滇南巫教。這些年我已經太累了,婉兒和我都覺得是時候該將掌門之位傳給子安了。”他望著子安,目露期許之色:“至於這歿劍訣嘛,我知道大家惦記它很久了,我創立歿劍訣並不是為了孤芳自賞,也是希望這份武功可以造福後世。此匣中承載的正是此事。我決定把它交給子安。對了還有。”他轉向麵對著麵具男,手在衣衫裏摸索道:“我準備將打開此匣的銀葉子交給你,他的笑容像秋風裏一片飄零的葉子:“此匣名喚作‘悌’。”
而後他的口中噴出一口鮮紅,渾身劇烈絞痛,他渾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你們居然在茶裏下了毒!”
雲子安冷冷地笑道:“隻要你死,明月宮就不會侵擾中原,一切都會井然有序,我也會如你所願成為藏劍掌門。”
雲子翼目瞪口呆地望著眾人。而後他強行提起一口真氣,將鐵匣收入懷中,舉步維艱地握緊了摘星劍。
“困獸猶鬥而已!”雲子安說完,舉起長劍迎麵直刺。
雲子翼勢如疾風,撞破窗柵一躍而出,他在湖麵上登萍渡水,一晃眼沒了蹤跡。
“現在怎麼辦?”唐無邪頓時慌了手腳。
“別慌,他喝下去的毒藥量極大,所以必死無疑。”雲子安手向西邊一指:“我們現在就去追!”
我終於等到他死的這一天,我不再是他任意擺布的棋子。我開始複仇了。雲子翼,我會把你從我這裏奪走的,全部都奪回來!麵具男想到。
雲子安訴說著往事的同時,山道盡頭唐門的騾馬隊伍現了出來,當先的唐無邪神情冷峻,他遠眺望見了藏劍眾人。
“師父,當年你一時被罪惡蒙蔽了內心,所以對大師伯下了殺心。雖然無人知曉,可是一旦唐婉兒知道了,必然不會放過你。”
雲子安在風中淒然長歎:“這些年來我最對不起的就是她了。”
“師父,隻是不知道這個神秘的麵具男究竟是誰?”
雲子安說道:“這個人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誰,後來他就神秘消失在了江湖中。”
淩飛宇撓了撓頭道:“我記得大師伯和大師娘昔年好像還有一個孩子,他去哪了?”
雲子安的瞳孔猛然一收縮,他擺了擺手道:“他是一個死嬰,根本沒有存活下來。唐門的人來了,我們要見機行事。”
“是,師父。”淩飛宇手中握緊了角弓,隨著師父快步向前。
草中一隻狐狸飛躍而過,月色下宛如一捧移動的雪。它伏在兩隊人中間的道路上,兩隻黑珍珠般的眼眸滴溜亂轉,仿佛挑釁般抖了抖皮毛上的雪。
淩飛宇凝視間會挽角弓如滿月,白狐的腳被箭釘在了地上,它掙紮著發出了嗚嗚的叫聲。
“一箭淩雲而出,穿透狐狸的腳而未曾傷及皮毛,真是一等一的好箭法。”唐無邪拍了拍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