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晨靄漸漸散盡,蒼翠的山色倒映在島中的鏡湖。風掠過湖麵,菱角被漁民一叢叢的收割,轉蓬在空中颺起一如葉裳的心情般飄蕩不定,他幽幽地歎了口氣。
“裳兒你和阿瑾去藏劍吧,等你找到歿劍訣時也許就會完全知曉你的命運了。”白落梅突然抱緊了葉裳,眸中凝住的淚珠滑落:“我的孩子希望你再也不會受苦了,都是娘以前做得不好。”
葉裳淺淺地頷首。
慕容瑾的心中小鹿亂撞,她信步走在島上的小徑中。她掩住笑靨,眼眸中滿是葉裳的影子。沿路的煙雨樓中人見到慕容瑾紛紛點頭哈腰,躬身行禮。他們側目的同時心裏都打出了大大的問號:平日裏的強勢霸王花,為何今日笑得像個待出閣的小娘子?
“小心啊,大家小心。“樓中的小廝虞七大聲提醒道,他拎著泔水桶晃晃悠悠而行,正好踩在了慕容瑾的繡花鞋上。虞七一個趔趄桶翻在地。幸好慕容瑾及時側身躲過,一地的腐臭四散飄蕩開來,周圍人皆掩住口鼻眼神聚攏而來。
“看著吧,慕容姑娘一定把他海扁一頓了。”
“他真是太倒黴了,慕容姑娘最喜幹淨,這下有好戲瞧了。”
“虞七這小夥子在樓中深得宗主和紅袖姑娘的喜愛,這下搞不好要傷筋動骨了。”
“小兄弟你沒事吧。”慕容瑾將虞七扶將起來,掏出袖中的錦帕塞到他的手中,噓寒問暖道:“剛加入煙雨樓凡事要小心謹慎,做事切忌毛毛躁躁的,今天若是你遇到的是宗主可就沒那麼幸運了哦。我先走了。”慕容瑾轉身離開。
眾人的瞠目結舌之間,慕容瑾一蹦一跳地在樓內歡快而過,宛如一隻高興的小兔子。
我已經喜歡你好幾年了,如今心意已由宗主傳達給你,而今你也不能和雲想衣成親,想必不久後必然會明白我的心意與我結成伉儷,一同策馬江湖。慕容瑾念及此處時,她已站到了馬廄旁赧然一笑。
她握緊拳頭給自己鼓氣道:“加油慕容瑾。現在葉裳已經知道了你的心意,你要好好幫助他取得歿劍訣,而後等待他完全接受你。”
“慕容姑娘,我受宗主之命在此已等候多時了,特地備好了三匹大宛良駒。”
慕容瑾疑惑地掃視馬廄,根本未曾看見言語者的身影。廄內捆捆草料堆放整齊,常年積下的馬糞也被清理地一塵不染,槽內的豆料已經和幹草攪拌均勻,飲馬桶內光亮如新,連幾年來瘋狂生長的蔓草也不見了蹤影,整個馬廄頓時煥然一新。
“光頭李你最近勤快多了嘛,一貫髒亂差的馬廄居然被你打掃地如此幹淨。當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慕容瑾誇讚道。
“光頭李最近回老家了,馬廄暫時由我負責。”從成垛的草料背後現出一個老者,手中握著一柄寬大的掃帚,一絲不苟清理著地上的浮塵。
慕容瑾望見他的麵容之時心頭一凜。幹瘦的老者膚如樹皮,頭發花白而稀少,額下沒有眉毛,禿鷲般的眼眸裏冒出精光,似乎能夠一眼窺破人心中的秘密。
身穿一件灰袍的他拉開了緊閉的木閂,咳嗽道:“這裏麵就是那三匹大宛良駒,宗主特意囑咐小的好生伺候它們,慕容姑娘您看看還滿意不?”
白落梅走進馬廄一望,三匹馬鬃毛分別為雪白,棗紅和黢黑,皆高身健蹄小口咀嚼著草料。
“這些馬毛色純正,品相極佳乃是一等一的好馬。不知道老伯你從哪裏獲得的?”慕容瑾輕撫著馬鬃問道。
“在下本是胡人客商,白宗主對我有恩,我特攜十幾匹大宛良駒從西域千裏而來送給宗主,正好光頭李回老家去了,我就暫時照看下馬廄。”
慕容瑾聽聞此處斂衽一禮:“如此說來多謝老伯厚禮了。”她躍上馬背拽住後麵兩匹馬的韁繩,將它們牽引出了馬廄。
“這三匹馬乃是同一牝馬所生,駕持其中一匹其餘兩匹便會自主相隨。”慕容瑾控轡在馬廄內轉了轉,三馬尾隨相行,她躬身道:“多謝老伯提醒了。”
老者放下手中的大掃帚,眸中突然射出寒光,意味深長地說道:“慕容姑娘,可不要忘了十二年前你與老朽定下的一生之約呐。”
慕容瑾翻身上馬,老者的話語如砭骨的陰風從耳朵灌到了心口。她倒栽蔥摔了下來。
她奮力爬了起來,雙眸悚然望向老者,口中喃喃道:“你是……竟然是你!”
東風倏然變大,吹得枝椏嗶嗶剝剝作響。馬廄四周的飛蓬颺起,四散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