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書閣足有三丈之高,幾條旋轉的楠木梯子林立其後。上下三層的經書典籍浩如煙海。嶄新的朝廷塘報,騷人墨客的山居筆記,高深莫測的武訣綱要乃至奇絕詭怪的藥書毒經都如數在架子安眠著,它們涵蓋了整個江湖。
正中的黃花梨書案格外地長,其上的各色書籍皆被淩亂翻開,桌案之側是一隻考究的食盒,內中的精致點心絲毫未動。十幾盞明燈在書案周圍成花團狀簇圍,燈台兩側簾幕低垂。
案前的紅木圈椅上端坐著一位中年長者,他極重的黑眼圈下胡茬密布。手中握著一本古書《博物誌》聚精會神地看著。
約莫已是子夜時分,屋外傳來低低的梆子聲。男子按了按睛中穴,困倦間伸了一個懶腰,繼而將手中書卷丟棄在案。凝望著身側的狹長鐵匣喃喃道:“白落梅啊白落梅,原來這麼多年來歿的秘密一直在你手裏,時至今日這支雲子翼的天機匣才落入到我手裏,你一定知道了開啟它的銀葉子被雷千仞炸了個粉碎,躲在某個地方嘲笑著我吧,嘲笑我一生都無法學會歿劍訣,可是我偏偏不服,我不服!”
他長嘯後展身而起,將天機匣重重地摔在地上,咬牙切齒道:“饒是銀葉子已被雷千仞銷毀,我也一定會找到辦法打開它,然後將你們徹底的斬盡殺絕!”他狂笑著中滿是睥睨之色。
“哐哐哐”,靜謐的夜裏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雲子安麵對著萬卷樓的木門高聲問道:“誰?”
“師父,我是驚羽。”門外人長身玉立,身後兩隻緬玉劍鞘的影子投射到了屋內。
“進來吧。”雲子安長舒了一口氣,坐倒在圈椅上。
葉驚羽發間猶帶血痕,他快步走至雲子安麵前說道:“稟告師尊,弟子五日前從離城霹靂堂返回,負隅頑抗者皆格殺當場,餘黨悉數投誠,煙雨樓和唐門毫無動作。下麵是霹靂堂下轄人員名單和賬目。”他取出厚厚的幾大本賬冊,恭敬地放在桌案之上。
雲子安信手翻動了數頁,淡淡地說道:“罷了罷了,以後這些小事情不要再來煩我,你和飛宇商議處理即可。”
“想衣師妹形容枯槁,我和飛宇怎麼勸她都不聽。而今她索性把自己幽閉於室了。”
雲子安聞言麵露怒色,“她身為我藏劍千金之軀,怎麼可以成天為葉裳那隻孽畜惦念呢,等為師出樓之後就解決這事,還有其他事情嗎?沒有你就速速離開吧,為師還得苦尋打開天機匣之法。”
葉驚羽麵露喜色道:“師父,其實驚羽此次前來主要是有一件天大的喜訊要稟告師尊,相信您知道後必然神清氣爽。”
雲子安淺呷了口濃茶道:“驚羽,你莫不是看師父在這萬卷樓待了數日未果,特意來消遣師父的吧。”
葉驚羽眉彎帶笑,從懷中掏出一隻做工精細的錦盒放在桌上,從腰眼上取下金光閃閃的鑰匙,插進鎖孔哢噠一聲開了。
雲子安細目一瞧,原來是本杏黃封皮的書,名為《載酒仗劍行》,想必又是哪個浪蕩不羈文人的酸腐文章,他當即給了葉驚羽一個爆栗子:“就這破東西也敢來拿師父尋開心,我看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煩了。”
葉驚羽揉著腦袋道:“師父,這本書乃是曆代藏劍的掌門筆記,冠之以俗名,內有雲子翼所書的破解天機匣之法。”
“什麼?”雲子安聞震驚中反問道:“它真是雲子翼寫的?”
葉驚羽應答道:“是的,我們在查抄雷千仞遺物時候偶然在錦盒中發現此物,當時覺察事關重大,所以驚羽未敢耽擱,馬不停蹄趕回山莊特來向您稟告。”
“好好好,驚羽你做得漂亮。快點指給我看,哪裏寫破解之法了。”雲子安急不可耐,已經翻開了手中的《仗劍載酒行》。
“師父,就從這一頁開始,葉驚羽敲了敲書頁,雲子安潛心讀了下去:
七月十二日夜,窗外風雨大作。雲子翼坐在屋內,一燈如豆下,他將滿滿的一遝畫稿整理好以牛筋繩紮緊,又蘸了蘸筆頭,在紙上緩緩書寫著。
夜色漸深,他將筆擱置一旁,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撮口吹幹了墨跡,淺淺合上了書頁。
而後他取出發黃的一遝書稿,開頭頁麵的孔雀標誌森然奪目,他滿臉的寬慰之色,將它們和新整好的畫稿一同放進布袋中。火爐上的沸水頂著壺蓋,他端起水壺衝泡了一杯大紅袍,嗅聞著茗香。
窈窕的女子挎著食盒柔步而來,她將食盒放置一旁,順手將皮裘披在雲子翼的肩頭,關切地說道:“子翼,為了盡快地書畫一份歿的完整稿,你已經四天四夜未曾合眼了,這樣你真的會累死的。”
雲子翼握著唐婉兒溫熱的雙手,笑逐顏開道:“婉兒,我終於將心中所想的歿劍訣全數完成了,最重要的拂柳式你手中也備有一份,萬事俱備此生將再無憾事,後麵隻待有緣人了。”
唐婉兒緊蹙眉頭:“江湖中人覬覦《歿》劍訣之人太多,你如何將其秘藏起來呢?就算秘藏又怎能保證它的安全性呢?這一點你對我一直保密,可以透露一二嗎?”
雲子翼端起大紅袍暖熱入喉,他應答道:“這一點告訴你也無妨,我會將它們交給藥王穀的公孫穀主,他從典獄中贖出了一批犯有死罪的敵國工匠,極善鏤刻的他們會按步就班地將歿劍訣鑿刻於我墓室下的秘所內,之後他們會被朝廷滅口,這樣以來隻有我和公孫穀主兩人知曉歿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