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撒腳就向外跑。慧能喊住他:“法海,你不要輕舉妄動!他並無惡意。去吧,你去客堂好生接待他,既不要與他講破,也不要告訴別人。任他在寶林寺自由來去,自由學法。”
法海點點頭。當他從方丈走到客堂的時候,誌誠剛好進來。誌誠對他合十致禮:“師兄,我是個行腳僧,仰慕六祖大師的高德,想在寶林寺掛單學法,不知方便與否?”
法海會心一笑,道:“歡迎歡迎。我來給你安排食宿。至於學法嘛,六祖大師的確十分高明,你可要好好聽呐!”
誌誠說:“一定一定!”
隨後的時間裏,誌誠真的像一個行腳而來的普通禪僧一樣,跟隨著大家勞動、學法、修禪。他發現,六祖慧能的曹溪頓悟禪法,與神秀大師的漸修禪法,有著根本的不同。
開始,誌誠與那些剛剛慕名而來的禪僧一樣。是啊,大家之所以竹杖為馬、草鞋為船,頂風冒雨,不遠千裏來依止慧能大師,就是期盼聆聽到深奧的佛法,在修行上突飛猛進,得到長足的進步。但當他們千辛萬苦,真正來到曹溪之後,才發現情況與他們想象的大相徑庭。
六祖慧能身為寶林寺住持,在禪宗道場裏就是佛的化身。但是,他卻很少講說佛法,也不開示禪要。每天,隻是帶領著弟子們辛苦勞作開荒種田,修建寺院。要知道,人家禪僧拋家離舍,是為了了生脫死、成佛做祖的,而不是為了來當泥瓦匠的!要明白,人家不遠千裏來投靠你,是為了發心明地、悟徹人生,絕對不是為了來當莊稼漢的!要當泥瓦匠、莊稼漢,人家還出家幹什麼?
以前,他們在其他寺院,師父都是嚴格訓誡、督促他們每日做功課除了一些必須幹的雜務,全部時間都用來打坐靜修。甚至,許多禪師,比如神秀大師,還要求弟子們練習“不倒單”的功夫脅不沾席,晝夜不睡,一天十二個時辰全部用來坐禪。
現在倒好,六祖從來不要求他們打坐,每天與在家的俗人一樣,幹不完的雜務活,種不完的莊稼地!長此以往,原來練就的坐禪功夫,豈不全都荒廢了?所以,有一天,誌誠和幾個新來掛單的禪僧在山野裏開荒時,不約而同各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跏趺而坐,觀心靜修……
慧能慧眼如炬,明察秋毫,拎著禪杖找上山來,乒乒乓乓一頓敲打,將他們從靜坐中叫了起來!
“過來,都過來!”慧能一揮手,將誌誠他們都招呼到身邊。他親自拿起一柄钁頭,一邊刨地開荒,一邊說道:“我知道,你們心裏憋屈,有人甚至在私下裏罵我這個老頭子。”
“六祖大師,您是一代宗師,我們怎敢對您大不敬呢?”“看看,言不由衷了吧?”慧能的目光一一掠過禪僧們,他們一個個都低下了頭。“你們是不是心裏抱怨,來到曹溪後我從來不讓你們坐禪,導致你們修行的功夫生疏了,倒退了?”誌誠誠實地回答:“我們這些新來的弟子,的確是這樣想的。”“實話告訴你們吧,我就是要讓你們這些剛來曹溪的弟子,盡快將你們過去的修行方法忘掉!因為,真正的禪,並不僅僅在靜坐上,它無處不在,無時不有。舉手投足,皆在道場,開荒種田,即是禪修!”“天哪,像今天這樣的開荒,居然是修行?”誌誠喊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問。“對,這就是修行!”慧能斬釘截鐵地回答道:“並且,這也就是在坐禪!”啊,不會吧?誌誠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揮動钁頭開荒,就是靜坐禪修?
慧能心知弟子的困惑,一笑之後,徐徐說道:“其實,你們每一個人都曾經切身體驗過,當我們專心致誌、一心一意做一件事的時候,全部的注意力,所有的心念,都集中在了這一點上。這時候,心裏不會有任何雜念,也不起什麼妄想。半天時間,好像一眨眼就過去了。”
“對,對。”所有的人都深有體會地說。慧能笑道:“我們日常修行,不就是為了去除雜念、降伏妄想嗎?全身心的勞動,就是在修行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