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能在曹侯村的時候,聽居士們說,附近的樂昌縣(今廣東省最北部,與湖南、江西交界處)西山石窟寺,有一位智遠禪師。他精通禪法,深得坐禪三昧,經常入定一個月以上。
天哪,一個多月,兀兀坐在那裏,不動不搖,不吃不喝,甚至沒有呼吸,沒有心跳!那是怎樣一種境界?慧能很是向往。
古人雲,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慧能一字不識,肯定無法讀萬卷之書,但能行萬裏之路。行,往往比單純的讀,更為重要。何況,樂昌西山,就在曹侯村正北方向,與北上求法路線基本一致。於是,慧能決定繞道樂昌,去參謁被人們傳得神乎其神的智遠禪師。
慧能到達西山石窟寺的時候,發現眼前幾十座石窟,高低錯落,大小不一,然而,卻一律柴扉緊閉,闔無人跡。好像,這裏沒有人居住一樣。慧能正感到疑惑不解,通往深山更深處的山路上走來一位僧人,一位肩挑柴擔的老僧。樵夫出身的慧能見之格外親切,連忙迎上前去,雙手合十問訊道:“師父辛苦。”
那位老僧說:“心不苦,命苦。”
慧能一愣。
老僧嗬嗬一笑,接著說:“心若不苦,何苦之有!”
慧能也被他的詼諧逗樂了。笑過之後,他問道:“請問,智遠禪師住在哪裏?”
“智,還有遠近嗎?既然是禪師,哪裏不能住?”
禪,水靈靈,活潑潑,隻能意會,不能言傳。而高明的禪師卻隨時都能用獨特的動作、別有韻味的言辭啟發學人,使之心有靈犀,豁然領悟。在這位老僧的激揚下,慧能禪心靈動,不禁意氣風發,緊緊逼拶著追問道:“這麼說,天下豈不全被禪師占遍了?那麼,智遠禪師也住在這裏麵麼?”
慧能指向的,是一個圓圓的驢糞蛋子!
老僧自有其轉身之處:“我僅僅是個打柴僧,如何知道!”
“咚!”老僧抽出柴擔,往一段中空的木頭上敲擊了一下。
聲響過後,座座石窟那緊閉著的門陸續打開了,一個個禪僧從中走出來——難怪安靜得如同無人呢,原來,禪僧們都在坐禪。
那位挑柴的老僧,就是他們的師父——智遠禪師。為了弟子們能夠安心禪修,他老人家便親自上山挑柴。
慧能一邊幫他將樵柴挑到齋堂,一邊開玩笑說:“我很早以前就向往智遠禪師,不遠千裏前來拜訪,誰知來到了這裏,僅僅遇見了一個賣炭翁!”
智遠禪師笑著嘲弄他說:“你呀,隻見賣炭翁,卻不見智遠。”
慧能故作不解,問道:“如何是智遠?”
這一問大有禪意,涵蓋天地,風雷滾滾,蘊藏無限禪機。
智遠禪師知道遇到了強勁對手,但年老成精,佯裝癡癲,指著柴捆叫道:“柴!柴!”
柴是智遠?智遠是柴?
禪,就是這樣活潑,就是這樣意趣盎然!
智遠禪師有一句口頭禪“久坐有禪”。他的意思是說,隻有你長期打坐,深入禪定,自然而然就會有禪——由禪定而顯發出大智慧。因此,他嚴格要求他的弟子們,不倒單(夜間不展開鋪蓋,即不睡覺),晝夜坐禪。
慧能自然也每天依止①智遠禪師,修習禪定。
禪定,也稱作“三昧”;梵語為“禪那”,也稱之為“思維修”、“靜慮”,是佛教修行的一種手段。它是“定”與“慧”的統稱。“悟之曰慧,修之乃定。”禪離不開修,而修離不開定。後世密宗圭峰大師說:“定之一行,最為神妙,能發起性上無漏智慧,一切妙用,萬行萬端,乃至神通光明,皆有定發。故,欲求聖道,必須禪修。離此無門,離此無路。”
是啊,不經過思維修、靜慮,如何使自己雜亂的心沉靜下來?心不清靜,如何顯發智慧的光芒?
其實,禪定並不是什麼神秘的東西,更非佛教獨有。例如,慧能給劉誌略重新詮釋過的儒家經典《大學》雲:“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怎麼“明明德”呢?首先得做到“止”,止的功夫修到家之後才會有“定”,身心安定下來才能夠做到真正的“靜”,心靜之後能安、能思慮、能思維,經過思維、靜慮,才能打開智慧的大門。
在生活中,專心致誌,即是禪定。所不同的是,平常人因為沒有經過專門的禪定訓練,定力暫短,很難做到渾然忘世,完全忘我。而佛教行者,他們因禪修而產生的定力,不可思議。
優波先那比丘,是佛祖釋迦牟尼早期的弟子之一。有一天,他在王舍城中乞食後,就與好朋友、佛的大弟子舍利弗,一同來到城外的森林裏坐禪。舍利弗在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旁鋪好坐墊,就在樹下打坐。優波先那比丘知道附近的山崖下有個岩洞,也是修禪的好地方,就到那個山洞中坐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