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慧能降世家道落魄2(2 / 2)

大掌櫃邊收拾衣服邊咕噥道:“將近二十年前就削職為民了,窮得揭不開鍋,還一直保留這官服做什麼……”李氏接過幾塊碎銀,在安道誠的指點下,拉著慧能走進了中藥鋪。這是小慧能生下來之後第一次到城裏。

高高的龍山依舊雲蒸霞蔚,氣象萬千,而山下的盧家小院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慧能安安靜靜地坐在屋簷下,用扇子扇著一隻小泥爐熬藥。室內,盧行僵臥竹床,一動不動,死屍一樣。半晌,才能看到他的眼球轉了轉,兩顆碩大的淚珠無可奈何地從眼角滾落下來。李氏給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勸慰說:“老爺,你想開些。”盧行一臉的痛苦,一臉的愁雲:“夫人,複職無望,返鄉無時,我能想得開嗎?!”李氏說:“不當官就不當唄。當官有什麼好?天威難測,時勢難料,整天提心吊膽的,一不小心,烏紗帽就丟了。”

盧行說:“可是,我十年寒窗苦讀,滿腹經綸文章,不做官怎麼施展平生抱負?大丈夫生於斯世,理當治國平天下,萬古流芳,永載史冊。再說,我這樣被罷官流放,使盧家列祖列宗蒙羞,若不能東山再起,重振家門,我死不暝目啊!”

盧行劇烈地咳嗽起來,身子抖個不停,喘不上氣來。李氏邊給他捶背,邊悲傷地呼喊:“老爺、老爺……”盧行總算將一口帶血的濃痰吐了出來。喘息著說道:“老爺?我盧行是誰家的老爺?平頭百姓一個,隻能喊人家大老爺!”他時而狂笑,時而痛哭,如瘋如癲,折騰了半晌,才昏睡過去。院子裏,熬藥的小慧能似乎陷入了某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索中,

臉上的表情極為茫然。他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風,卻並沒有扇到爐子的進風口上。李氏在室內喊道:“能兒,藥熬好了嗎?”慧能渾然不覺,苦思冥想如故。李氏又叫了兩聲,仍不見答應,便從室內走出來。她見慧能正在發呆,便用竹棍輕輕敲了他一下。慧能一驚,大夢方覺,愣愣怔怔地問:“什麼事,娘?”李氏沒好氣地說:“什麼事!你說什麼事?讓你熬藥,你的魂跑哪裏去了?”慧能這才發現,爐火快熄滅了。他忙往泥爐裏添了幾根木柴,一邊扇風一邊問:“娘,爹的那件官服,為啥一直保存到現在呢?”李氏說:“你爹一直幻想著能官複原職,穿上它回範陽。所以,寶貝似的護著,家裏幾天沒米下鍋,他也不讓去當。”慧能關切地問:“現在咱們將它當了,以後還能要回來嗎?”李氏長長歎了一口氣:“唉要回來幹什麼?你爹他是做夢哩!

一旦被罷官流放,哪有複職的可能!這不,信來了,朝廷說了,削職為民,永不續用。”慧能皺著眉頭問:“爹就為這吐了血,氣得害了病?”李氏說:“誰說不是。他到嶺南18年了,卻一直盼著有朝一日被朝廷重新起用。現在希望破滅了。沒了這口氣,也就苦撐不下去了……”慧能又問:“當官有什麼好呢?為什麼爹爹夢想著官複原職?”李氏說:“人為名死,鳥為食亡。你爹他還不是為了賭一口氣,為了在人前落一個好名聲!”慧能追問道:“名聲那麼重要?人活著就為了一個名?”李氏一怔,不知如何回答。藥熬好了,李氏倒入碗中,端進屋裏。

盧行的病一天比一天重,六神俱失,咳嗽不止。慧能端著藥進來,吹了吹,說:“爹,該吃藥了。”

盧行無力地搖搖頭,斷斷續續說:“孩、孩子,你、你就別每天熬藥了。爹這病,不是藥能治好的,白、白費錢。要是把家裏的東西當完了,你們娘倆以後連飯都吃不上……”

盧行拒絕吃藥。李氏喂他,他牙關緊閉,藥湯灑了一身。小慧能在一邊急得直哭,卻無任何辦法。入夜之後,盧行掙紮在死亡線上,神情極為痛苦。李氏給他撫胸,小慧能用布巾擦拭著爹爹嘴角的痰液。盧行喘息了一會兒,神誌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無限悲憫地看看即將成為孤兒寡母的妻兒,極為蒼涼地說道:“夫人,能兒,你們別管我了。我一個大男人,上不能光宗耀祖,下不能養活妻兒,活著有什麼用!”

李氏哭著說道:“老爺,你胡說些什麼!”慧能也挺著小胸脯說:“爹,你快快好起來吧。以後,我是大孩子了,我幫你種田幹活。”盧行燦然一笑:“我活著,白白拖累你們,可死了,又剩下你們孤兒寡母,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一家人抽泣不止。窗外,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盧行已到了彌留之際。他一會兒像利刃剜心,痛苦難忍;一會兒又像魔鬼壓頂,驚恐萬狀。他一直在胡言亂語著什麼:“……不,不,我不能死……不甘心……我要回範陽……”慧能和母親愛莫能助,唯有抱頭痛哭。一聲震天驚雷炸響,油燈被狂風吹滅。黑暗中,傳來慧能絕望的哭喊聲:“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