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進入1927年4月,在轟轟烈烈的國民革命洪流濺起的浪花裏,一股腥風血雨的氣息撲麵而來。
掌握槍杆子的北伐軍總司令蔣介石,在上海向共產黨人舉起了屠刀。
不久,中國共產黨的主要創始人之一李大釗在北京被軍閥殺害。
形勢驟變的革命,波譎雲詭的政治。
一切都在充滿信心地進行,但對丹心救國的革命者來說,一場劫難就要來臨。
這就是1927年的春天。一個讓毛澤東感受不到明媚和燦爛的春天。一個讓毛澤東感受著陰沉和壓抑的春天。
他陷入沉思。禁不住像曆代遷客騷人那樣,緩緩登上了長江邊上、蛇山叢中的黃鶴樓。
傳說一戶姓辛的人家在蛇山上賣酒,接待了一位道士。這個道士喝得高興,隨手用橘皮在牆壁上畫了一隻黃鶴。從此,每有客至,黃鶴便翩然而下,臨風起舞,這戶酒家很快便興旺起來。十年後,道士重返故地,見辛氏已成巨富,便吹起玉笛,騎著這隻仙鶴遠去了。
從此,便有了這座黃鶴樓。
數不清的文人墨客慕名登臨,賦詩吟唱。唐代的崔灝、李白、白居易來了,宋代的蘇軾、陸遊也來了。
崔灝在這裏寫下了千古名句——“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天才詩仙李白到此,看到這副題詩,搖頭感歎——“眼前有景道不得,崔灝題詩在上頭”。
毛澤東,也來了。在一個特殊的曆史時刻來了。
黃鶴樓頭,鶴去樓空。
黃鶴樓下,江山依舊。
江山依舊,卻已時過境遷。
時過境遷,已是山雨欲來。
國民革命的成敗命運,已經走到了一個曆史的關口。
一種回天無力的蒼涼、痛楚和悲愴,在毛澤東胸中浸漫著。本是春色開朗的荊湖形勝,也變得凝滯、枯澀起來。
於是,人們又聽見了詩人的吟哦、尋問與呼喊——
茫茫九派流中國,沉沉一線穿南北。
煙雨莽蒼蒼,龜蛇鎖大江。
黃鶴知何去?剩有遊人處。
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這首《菩薩蠻·黃鶴樓》,大概是毛澤東的政治詩中,寫得最壓抑和凝重的一首。幾乎不用多解,隻要體會“茫茫”、“沉沉”、“蒼蒼”這幾個疊詞,更加上一“莽”一“鎖”二字的選用,便不難體會詩人當時的心情是何等沉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