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
寂寞嫦娥舒廣袖,萬裏長空且為忠魂舞。
忽報人間曾伏虎,淚飛頓作傾盆雨。
追念亡妻楊開慧、亡友柳直荀,已經沒有了《賀新郎》的斷腸淒清,更沒有《虞美人》的孤愁纏綿。有的則是上天入地的大境界,感天動地的大精神。毛澤東的情感,被想象包裹起來,升華了。楊開慧和柳直荀,已融進了另一個概念—為革命獻身的忠魂烈士。
他們以羽化成仙的形式獲得了永生。他們來到了美麗的天上月宮,那個被罰在那裏沒完沒了地砍桂樹的吳剛老頭,也要折腰向他們奉獻上好的桂花酒;那個偷吃仙丹跑到月宮卻永失歡樂的寂寞嫦娥,也翩翩起舞來歡迎他們。
毛澤東還想象,忠魂烈士仍然關注著、牽掛著他們為之奮鬥的事業,所以當傳來革命勝利的消息,二人竟灑下如傾盆大雨的淚水。忠魂烈士快慰了,毛澤東思念伴侶的情感也深化了。
愛是個人感情,卻對應著整個世界。
人若失去這種情感,世界也會黯然。
毛澤東並非刻意地借愛情抒寫政治,也不是刻意地用政治比喻愛情。
因為個人與世界的必然對應,他把愛情提高到了政治,升華為曆史。
同毛澤東私交頗厚的民主人士章士釗,在讀了《蝶戀花·答李淑一》後,曾當麵問他:為什麼把楊開慧稱作“驕楊”?
毛澤東回答說:“女子革命而喪其元(頭),焉得不驕!”
1920年的《虞美人》,1923年的《賀新郎》,1957年的《蝶戀花》,即使不能說是毛澤東一生關於愛情的全部詠唱,至少也構成了他的愛情之歌的最強音符和主旋律。
這三首寫給楊開慧的作品,都寄情於月亮——
“一鉤殘月向西流”,“照橫塘半天殘月”,更有那長空明月,“嫦娥舒廣袖”。
月亮的清輝,月亮的清朗,月亮的清美,月亮的清純……
月是戀人心,月是故人情,它是那般的綺麗憂傷,它是那般的高尚脫俗……
這三首寫給楊開慧的作品,都拋灑了眼淚——
“對此不拋眼淚也無由”,“重感慨,淚如雨”,更有那“淚飛頓作傾盆雨”。
丈夫有淚即可流,隻因到了動情處。
天地有陰陽,人性有剛柔,思緒有情理,聲容有哭笑。
真正好的愛情詩,何嚐不是月光下的吟唱,何嚐不是由血與淚、歌與哭、愛與情串連凝結起來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