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吟(2)(1 / 1)

@@與經典同行,打好人生底色;與名著為伴,塑造美好心靈。細心品味米花在線書庫經典名著。@@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

清水塘邊的小道,夫妻倆不知走了多少回。而這天拂曉的送別,清冷的天色,清冷的彎月,清冷的水塘,清冷的草路,再加上妻子楊開慧那清冷的眼淚。此情此景,毛澤東實在忘懷不了。

於是,一首《賀新郎·別友》就這樣從心底裏湧了出來——

揮手從茲去。

更那堪淒然相向,苦情重訴。

眼角眉梢都似恨,熱淚欲零還住。

知誤會前番書語。

過眼滔滔雲共霧,算人間知己吾和汝。

重感慨,淚如雨。

今朝霜重東門路。

照橫塘半天殘月,淒清如許。

汽笛一聲腸已斷,從此天涯孤旅。

憑割斷愁絲恨縷。

我自欲為江海客,更不為昵昵兒女語。

山欲墜,雲橫翥。

如果說《虞美人·枕上》說的是“昵昵兒女語”,這首詞卻明確表示“不為昵昵兒女語”了。哪怕是在茫茫世間做漂萍般的“天涯孤旅”,也要割斷綿綿情絲。

說得比較含蓄,革命家的情愫,卻是一目了然。

但是,詞的上半闋又分明是地道的“兒女語”,分明是夫妻間難舍的人間知己情,詩人甚至把一些不快的誤會和私房話也寫了出來,希望妻子把誤會化作過眼滔滔的雲和霧。

健筆寫柔情,婉約透豪放。

沒有脂粉氣,卻是情意長。

“天上有個太陽,水中有個月亮,我不知道,哪一個更圓,哪一個更亮?”——這是一首流行歌曲的歌詞。

在這首《賀新郎·別友》裏,革命和愛情,太陽和月亮,交相輝映。你已無法剝離出,哪是革命的太陽,哪是愛情的月亮。

毛澤東非常看重這首詞。

在延安的時候,他曾讀給來訪的美國記者史沫特萊聽,使後者當即認定他是詩人。到了晚年,他多次修改這首詞,一直到1973年。

上闋結尾“重感慨,淚如雨”,改為了“人有病,天知否?”

下闋結尾“我自欲為江海客,更不為昵昵兒女語。山欲墜,雲橫翥”,改為“要似昆侖崩絕壁,又恰像台風掃寰宇。重比翼,和雲翥”。

愛情之歌融化進了革命的濤聲。

月光融進了陽光。

正是為了去擁抱革命的太陽,1927年8月下旬,一個朦朧的夜晚,楊開慧站在長沙板倉楊家後山的棉花坡上,再一次目送著穿一身灰色長袍卻要去領兵打仗的毛澤東漸漸遠去。

結婚7年,留下3個孩子,大的才5歲,小的才幾個月。楊開慧肯定不會想到,這竟是他們的永訣。

在離別中,毛澤東馳騁疆場,成了馬背詩人。

在離別中,楊開慧堅持地下鬥爭,撫育孩子,在孤燈長夜裏,伴著那流淚的燭光,寫下她獨特的心曲——

“無論怎樣都睡不著,雖然倒在床上,一連幾晚都是這樣,合起來還睡不到一個晚上的時辰。”

四處轉戰的毛澤東,四處托人打聽楊開慧的下落。他甚至給遠在上海的李立三寫信說:“開慧和岸英等我時常念及他們,想和他們通訊,不知通訊處,聞說澤民在上海,請兄替我通知澤民,要他把開慧的通信處告訴我,並要她寫信給我。”

毛澤東隨後用暗語給楊開慧寫了一封信,說他出門後,開始生意不好,虧了本,現在生意好了,興旺起來了。

楊開慧接到了毛澤東的來信:“他終於有信來了,我接著喜歡得眼淚滾流下來了。”

每天在相思中掰著指頭度日的楊開慧,迎來了毛澤東的生日。1929年12月26日這天,她寫下了這樣的文字——

“今天是他的生日,我格外的不能忘記他。我暗中行事,使家人買了一點菜,晚上又下了幾碗麵。……晚上睡在被裏又傷感了一回。聽說他病了,並且是積勞的緣故,這真不是一個小問題。”

“思君如夜燭,剪淚幾千行。”遠方的心上人太令她掛念了。

不眠的冬夜,本來就有詩人氣質的楊開慧,寫了這樣一首詩——

“平陰起朔風,濃寒入肌骨。念茲遠行人,平波突起伏。足疾已否痊,寒衣是否備?……念我遠行人,複及數良朋。心懷長鬱鬱,何日複重逢。”

他們終究沒有重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