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霽顯的衣袋震動一下,他摸出來看看,是一個微型液晶屏,我想應該是這東西在遙控這所別墅的一切機關,有這種高科技的東西,我能進來真是匪夷所思。雖然明顯的被守護這裏的毒龍視同為欲行不軌的歹徒,於是如臨大敵般迅速與緊鎖在城堡裏的公主隔絕開來,但妙的是深陷於重重禁錮的迷糊公主,居然認為自己才是那個罪孽深重應被嚴密防範的對象。這樣的局麵身為毒龍又何嚐不辛苦。
我又想笑了,笑自己有被外太空文明同化的趨勢,因為擁有這種想法的我絕對不算正常人了吧……
刺耳的刹車聲讓我明白執法者到了,剛才想必是他發來要求進入的信息。倒數的十秒隻念到五柳墨炎就現了身,渾身壓抑著黑沉沉的火焰。
“又飛車了吧?看來我欠你的人情還清了。”耶律霽顯的熟撚態度說明了一切,看一眼被拎起來的我冷笑出聲:“以後可得拴好了,別再跑出來打攪別人的生活。哦,你似乎沒教他認清身份,居然在這裏妄言人權和法律。”
柳墨炎收緊箍在我腰上的胳膊,迫使我像掛在了他的身上:“小默說的沒錯,也該有人提醒你這世上人人都應享有人權。服從就代表願意嗎?聽話並不說明方法得當!我不像你隻會用拴的才有信心,我有自信能伴著愛人飛翔而不是折斷他的翅膀當玩偶收藏。我當初幫你可不是為了這個結果,看看你現在把自己弄成了什麽形象,你覺得委屈那有沒有替別人想想?被重重禁製著很可能表麵想得到實際卻是為了擺脫!威脅恐嚇隻是一時有用,淡漠到極至的人思考的結果也許是覺得呼吸都累的慌,我不願看到最後兩敗俱傷!”
我在飛翔,從那個氣氛古怪的房間沿樓梯直飛入柳墨炎的車子裏,然後墜毀在後座,被安全帶牢牢地拴住了翅膀。我無暇抗議在有關人權問題上有人說一套做一套兩麵三刀,因為還沒細思量尹忘白忽然間閃過的一絲帶了厭倦的感傷,也沒有理解透徹鎮住耶律霽顯的那番擲地有聲的話,身體已又飛出車子被狠狠摔到剛離開不久的那所房子那張曾經親密接觸過的沙發上。
“能否告訴我你怎麽出現在了那個變態家裏?”柳墨炎眼睛裏滲人的冷光卻並不是話裏透露出的有事好商量的意思。
“我去問路。”多明顯的事實。說到變態,我倒認為有人與之半斤八兩。
“哦。你要去哪兒?”柳墨炎似乎對我敝帚自珍的衣服很有興趣,動手動腳的拉拉扯扯以檢測其延展柔韌度。
“上班。”這個事實也毋庸置疑吧。我努力保持相關儀表與風化無涉。
“誰允許的?”柳墨炎的口氣像個警察,步步緊逼的訊問大案要案的頭號嫌犯。順便不由分說再三確認有無凶器隨身。
在這個時候應該先宣布一下我的權利吧?比如有權保持沉默、有權請律師等等,看情形沉默以對並不明智,那我是否可以要求有人為我辯護?“哦,如果今天再不上班我就要被開除了,不信你可以問一下楚夜寒,他是我上司。”所謂為求生存之類的言辭這些為富不仁者聽了也不會懂,但起碼應該欣賞下位者對於居上位者權威性的服從。
“你想去找楚夜寒?!”柳墨炎的怒喝威力無邊,我清晰的看見地獄之火在四周升騰,做不到隔岸觀火,隻好迫於無奈蜷起身體以最小的麵積迎接微涼的空氣。
“歸我管的時候還想著他?啊?!歸他管的時候根本沒想過我吧!就說這兩天還挺安分,原來有夜寒陪著你就滿足了!我對你怎麽好都是自作多情吧?身子在這裏心卻跟著別人跑遠了?!一不留神連身子都要跟魂魄一起逃去找真命天子了!你看著我!”我的身體被搖晃出那晚身處此地時的印象,本能的瑟縮激起了更加高漲的怒火:“你裝什麽?!小滑頭!你以為裝出害怕的樣子就又混過去了?就憑你不自量力想從我手裏溜掉我就不用再信守規則,想撐到夜寒回來?別做夢了!你注定要被我們兩個分享!我隻是提前懲罰你而已!”
我被搖晃的頭暈目眩,蜷起的身體因外力仰麵打開伸展為一個盤子托起另一具沉重的身體,粗糙的織物連硌帶磨弄的裸露的皮膚生疼,更糟糕的記憶侵襲而來讓我不自覺的掙紮出聲:“不要,饒了我吧……唔……我不敢了……嗚……我聽話,我留下……隻要你給楚夜寒打電話替我請假……啊……”
“一有外力壓迫為了保護自己必不必要都會服軟,服了軟骨子裏卻不屑一顧把對方貶的一錢不值……夜寒的評價還真準確!想蒙我給他報信回來救你?你可想好了,他真回來你更吃不消!你以為他會向著你保護你?笑話!”柳墨炎的笑聲邪魅而恐怖,單手抓牢我的雙腕另一隻手揪住我的頭發迫使我正視著他:“小默還真天真!以為一出校門就遇到了個伯樂高薪聘用你這匹千裏馬?!不知道當初害你家破人亡的那次車禍是怎麽回事吧?我告訴你,這件事楚夜寒一清二楚!當時的筆錄還有他簽的大名!車禍的全責被他一句話就推到了你頭上,所以受害方沒拿到任何的賠償反倒要給他賠償!那幾年上著學還得還債很辛苦吧?怎不見他出麵幫你哪怕一丁點忙?為他賣了命的工作怎麽也沒見給你升職加薪?醒醒吧,他從來都是損人利己主義者,用你隻是因為你還有些能力而且傻傻的願意做白工!而不是對你懷有愧疚良心上過不去!……怎麽樣?傻了嗎?小默,我說的字字都是實情,你這麽聰明不用再懷疑了吧?……我不一樣,我對你好並不是想利用你,我也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有我在夜寒不會拿你怎麽樣,隻要你乖乖的別老跟我玩小心眼……”
我從未如此混亂過,關於幾年前的那次車禍我一直以為是學長技術不好再簡單不過,柳墨炎的話裏明顯有偏差,但也揭示出一些我沒有好好想過的問題。我忘記了抵抗,木然的任熱唇輾轉於我的身體上,思考著這個信息對我的影響:“……我……要去找楚夜寒!”我覺得很受傷,若是事實,我就一直沾沾自喜於嗟來施舍,臣服於輕蔑的憐憫下而不自知!
“還想去找他?!……”柳墨炎侵襲的動作戛然停住,研究般看看我,掛起了詭異的笑:“想找他拚命?省省吧……還是想勒索他?你還真不受教!他也是你能惹得起的?!還不如討好我試試看我會不會幫你……不過前提是你的討好要讓我滿意!”
他會幫我?那天上就會掉金幣地上就會鋪滿人民幣!我又開始擺脫他,滿腦袋都是想要質問楚夜寒的問題:“放開!你沒權力阻止我離開……我會找楚夜寒問清楚……讓開!”
雖然柳墨炎的怒氣比我更盛,可我覺得我才應該是最生氣的那個,我的憤慨隻換來一記似曾相識的耳光,沉重的力道頓時讓我眼前冒出一片金星:“你自作自受!其實很喜歡我對你施暴吧?我早看出來小默有受虐傾向呢,哥哥會讓你享受那種快感的!”
柳墨炎又發瘋了!我拚命想逃離他,卻敵不過他的蠻力一路磕磕絆絆的被他往樓上拖,硬木的樓梯磴一階階的問候我的肋骨,腥甜的味道彌漫了整個口腔……
一聲接一聲急促的音樂聲不知在什麽地方持續的響,我靜止下來,奄奄一息的趴在樓梯拐彎處,後背上一隻苦大仇深的腳惡狠狠的踏著。
“……shit!”唇角流下的血滴落到第三滴時柳墨炎聽完了電話,狠狠的罵了一句扛起我大步上樓:“在這裏等我!鑒於你的不能信任,就先吃些苦頭吧!你可以趁此機會好好考慮如何學的乖些讓自己好過!這個……是我早上出去的原因,妄我對你這麽好你卻隻會忤逆我!”
一連串的摔門聲後,狹小的空間午夜般寂靜,光線在門扇關上時被關在了外麵,我躬著腰歪倒在角落裏,四肢被一根類似於睡衣腰帶的東西於腕處緊緊纏繞牢牢攢縛在一起……柳墨炎臨走時甩到我旁邊的東西原來是隻怪裏怪氣的手機,天線旁一盞七彩指示燈在黑暗中一閃一閃,是嘲笑的眼。
……眼睛逐漸適應,依稀看得清頭頂林立的衣物,真是諷刺,難道關我於衣物間的目的是讓身無寸縷的我垂涎看得見夠不著的衣服?就像心比天高的我一直強裝清高視而不見卑微的命運,飛蛾撲火的追逐著海市蜃樓般的所謂幸福……我調整姿勢,束縛太緊掙不開,衣櫃門也從外麵扣住踢不開……
我不禁思考自己究竟做了什麽要受到如此的待遇,現在的狀態就像學生時代出遊到山區時遇到的山民獵殺的一隻山豬,它就是這樣傷痕累累四蹄被綁在一起倒掛在一根粗棍上,由好幾個壯漢抬著敲鑼打鼓的遊街慶祝,罪名是禍害了即將收獲的苞穀……我何其無辜!
應該還不到中午,我很可能要在這裏以這種狀態呆上很久。坐著不如倒著,我盡量讓自己舒服,於是倒下去。困惑、憤怒、自嘲還有些傷感,複雜的情緒蓋過身體的鈍痛,暗鬱的環境又讓思維逐漸恍惚,除了睡一覺,我無事可做……
初十(續)
腳步聲……我在幻聽?門開啟的聲音,有人在輕喚:“方先生?……方先生?”
是在叫我?我有些懷疑,被人稱呼為先生像是上輩子的事了,我屏氣傾聽,弄不清是福是禍……腳步聲在我附近來回幾次,然後停住,櫃門打開,刺眼的光線使我埋頭於膝間,有東西覆蓋在我身上,一個溫和的聲音輕輕發問:“方先生嗎?您……還好吧?”
好……才怪!不管來人是誰有何貴幹,如此狼狽被他目睹任誰也不會覺得能好到哪兒去。等到眼睛應該適應了我慢慢抬頭,鋥亮的皮鞋上是筆直的西褲縫、板板的西裝、英俊到可憎的臉,又是一個精英吧?根據我的經驗,既能進入到這裏還知道我姓方,應該與柳墨炎是一丘之貉……看他隻是好奇的俯身研究我而不是普通人此刻應有的反應比如慌亂、震驚或者幹脆報警就能知道了。
被我盡量平靜的注視看得有些尷尬,那人幹咳一聲再次發問:“是方默蕭先生嗎?本人謹代表黑先生請您過府一敘。”
我繼續看著他,用漠然的眼神暗示他應該明了自己對於我並不算哪棵蔥。我從不認識什麽姓黑的人,搞不好這又是哪個變態為了捉弄我而設的圈套。有了這些日子的親身體驗,我已經徹底醍醐灌頂脫胎換骨認識到世事無常了。
“呃……我的意思是說黑先生想見您。”那人以為我聽不懂他文縐縐的措辭,換成白話重複一遍語氣陡然強硬:“方先生願不願去都無所謂,我想黑先生不會介意看到這樣的您。”
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就知道雖然口口聲聲請呀請的根本沒我反對的餘地。我抖抖腳腕手腕,示意他該辦的正事。反正是刀俎下的魚肉,去見誰還不是一樣。或許也就擺脫了這個地方。
“您的衣物……我在樓下看到了一部分,大都毀損嚴重……”那人費力的解著帶子,一邊嘟囔著廢話:“柳大少爺的服裝倒不少,就不知您肯不肯將就?”
如果他還有一點點禮貌的概念就不該眼都不眨的盯著我看,似乎認為活動著業已麻木的手腳的我像克隆羊一般的稀奇。我也沒有在陌生人麵前展示自己的習慣,使勁關上衣櫃門隨手扯了些衣服摸黑穿上才又推開了門。那個人調整出一副貌似岸然的嘴臉依然站在那裏:“請。”
我卻踱進了浴室,不去理那人的如影隨形,對著鏡子慢條斯理的整理著外表。怎一個慘字了得!拭去幹涸了的血漬,嘴角有些青紫的腫,臉頰上又浮現出清晰的五道指痕……算上腕上深深的勒痕和前胸與看不到的後背上隱隱作痛的擦傷碰傷,真是活脫脫一副經典的被虐相!我再次理理頭發,油然而生一種風蕭蕭兮的心境,暗自歎口氣往外走去。
不愧是姓黑,連行徑都是一副黑社會的作派。樓梯口、大門外都有幾個一身黑的人把守,就差一副彰顯形象的黑墨鏡了。我不由得冷笑,尋思自己何德何能何時何地得罪了如斯神秘大人物……此去總不會是訪親會友吧?我有自知之明。
我忽然彎腰,不意外的看到幾個黑衣人頓時如臨大敵般戒備,然後在緊跟著我形同押解的那個人好奇過於詫異的目光中,穿上我那雙已不成樣子的濕冷的皮鞋,再從徹底陣亡的衣服裏掏出幸免於難的五毛錢,寶貝般收進了衣袋……
居然沒被蒙上眼睛,我有些遺憾,或許正表明我記不記路都無所謂了。我又開始天馬行空的想象,從好萊塢到港台,從荒山野嶺到海底湖溝……
“停車。”我忽然出聲。司機得到命令後將車緩緩停下,下命令的人看著我,還是一副好奇的樣子:“方先生有何吩咐?”
“我不認識你所說的黑先生,之所以跟你走是為了搭個便車,現在我認識路了,多謝,告辭了。”車窗外就是公司的大樓,發生了太多的事,起因似乎都緣於那場車禍,既然已生死難料,我得先試著找楚夜寒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