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自己是怎麼回到公寓的。
回去的時候,莊非已經在了。
我沒有吃驚莊非為什麼會有我公寓的鑰匙。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莊非不是我所知道的莊非,他比我所認識的那個人要更加深沉,更加陌生。
他已經不是和我一起長大的那個人了。
那個人,已經離開我了。
“有事?”我脫下外套,穿著一件灰色的毛衣,坐在沙發上,莊非的旁邊。
莊非在喝咖啡,他很習慣我家東西的位置,這裏,也算是他的半個地盤。
“你和秦南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大概兩個月以前。”
“進展還真快。”莊非的嘴角諷刺地一揚,不怎麼善良的眼睛挑挑看著我,“你是下麵那個吧,看你那樣子也不像上麵的。”
我沉默。我想,莊非是在嘲諷我。
“秦南已經都告訴我了。”莊非又喝了一口咖啡,是他最喜歡的摩卡,我知道他喜歡,所以在家裏總準備最新鮮的咖啡豆。
我的心疼了一下,沒有想到,自己的隱私會被當成他們之間的談資。
“秦南說什麼了?”
“他說你是他見過最不要臉的男人。”莊非在笑,“哦,對了,你恐怕都不能算是一個男人。”
我的頭有一點暈,我想也許是我的感冒還沒好。
我沉默,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不會以為他喜歡你吧。”他靠在沙發上,找個舒服的位置,打開電視,一個頻道一個頻道地換。
換的速度很快,快得還沒看那個頻道演的是什麼,就被換掉。
“我知道他不喜歡我的。”
其實,我的心裏明白得很,他和莊非,他們兩個,都不喜歡我。是的,都不喜歡我。
莊非挑眉,眼神裏帶了點輕蔑:“那你和他在一起是為什麼?”
“為什麼?”我重複著他的話,我笑,我的頭靠在玻璃窗上,玻璃冰冷冰冷,我覺得好受一點。
我在心裏默默地想,莊非啊莊非,你太愛你自己,你不會明白的。
我笑著看他:“不告訴你。”
莊非的臉色依舊冷的可以。
“不為我的幽默所動啊。”
“哼,真是冷得夠戧的幽默。”
我聳聳肩,反而輕鬆起來。
如果愛得多的人會更痛苦,那麼就不要讓你愛的人知道你愛得比較多,那樣,你的愛,就不會成為他手中的鞭子。
我不會告訴我愛的人,我愛了那麼那麼多。
莊非走過來,摸了摸我的臉,微微皺眉:“你在發燒?”
我微微一笑,到底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再絕情,也不至於趕盡殺絕。
“我送你去醫院。”莊非抱起我。
我靠在他的懷裏,安靜地笑。
莊非,你愛別人,永遠不可能比愛你自己多。
所以……
你贏不了我的……
我醒過來的時候,秦南在我旁邊。
“他騙你的。”秦南坐在床邊,給我削蘋果。
他的動作有點笨拙,蘋果削得七零八落。
“我知道。”我笑,“莊非把什麼話都跟你說。”
連他利用你都要和你說。我在心裏加了一句。
秦南看了我一眼,深深的。
“好好休息,已經轉成急性肺炎了。”
放下蘋果,轉身,拿起外套。
“我走了,有空會來看你的。”
我點頭。
秦南轉身得太快,沒有看見。
我看著蘋果,淡淡地笑,這場病其實我是故意的。
然後,這場故意證明了一件事,沒有人在乎我。
因為直到我出院,都沒有人來看過我。
回到公寓,房間裏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塵土。
大病初愈,體力很差,但我還是一點一點開始打掃。
門鈴在響,我開門,是秦南。
“在打掃。”
“恩。”我點頭,繼續我的工作。
秦南看著我,並沒有插手。
我的聲音有點澀澀的,大概是太久沒有講話的關係,這些天,我沒有和人講過一句話:“離莊非遠一點。”
秦南點燃一支煙:“是擔心我,還是擔心他。”
我沒有說話。
秦南從身後抱住我:“我真嫉妒他。”
我笑:“如果,你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那個人,我也會為你那麼做的。”
“一點……都沒有喜歡過我嗎?”秦南的唇貼在我的耳邊。
“你不也是一樣嗎?”我笑,“我們誰也不愛誰。”
“你想阻止我們嗎?”
“我不是在阻止,隻是希望你離莊非遠一點。他鬥不過你的。隻要你想要他,他會什麼都不顧地和你在一起的。更何況,我也什麼都阻止不了。”
“那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我不想你們兩個人都毀了。
“你為什麼覺得我們兩個會毀了?”
“因為你們兩個人本身就都是毀滅性人格。”
“但也許,我們兩個其實會活得很快樂。”
我笑:“這是生活,不是言情小說。也許你們會得到短暫的快樂,但是,你們會變得不幸的。”
你們會變得不幸的。
說完,我打了個冷戰。
這句話可怕得像咒語一樣。
我轉身,看著秦南的眼“你知道什麼是生活嗎?房貸,公基金,保險,銀行帳單,柴米油鹽醬醋茶,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的生活背景,你的工作,你的孩子,你的家庭計劃。這才叫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