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3月,上海市公安局局長楊帆被捕。4月3日,潘漢年被正式通知,以“內奸”包庇反革命問題逮捕審查。同月中旬,曾達齋接李克農電,乘專車去開會。汽車直接開至監獄大門,曾達齋開始了其長達二十七年,比他為中共工作還要長三年的牢獄之災。
曾達齋於1955年被拘留審查,1965年才正式宣判,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按律本應於兩年後獲釋。1967年曾達齋服刑期滿,但尚未跨出監獄大門,又被“四人幫”列為重點審查對象,姚文元帶打手多次對曾達齋進行審訊,直到服刑期滿二十年。
在獄中,他通讀了《資本論》、馬列著作、《毛澤東選集》,翻譯了大量日文書籍,寫下史料性傳記《大流氓杜月笙》,並且仍然關注著黨的情報事業,寫了近8萬字的《南窗雜記》,總結敵後情報工作經驗。
1975年5月15日,在獄中度過20年零4O天的袁殊告別了秦城監獄,被送到位於武昌大軍山的一個農場。64歲的他,以“不帶帽的就業人員”身份,參加學習和勞動改造,並被允許通過農場管理人員與親屬通信。有了一定程度的自由後,他即著手給原機關老領導寫信,以“生命不息,絕不停步”的執著精神,請求做力所能及的工作。
1977年5月,袁殊被準假25天回京探親,得以與離別20年的子女團聚。20多年恍如隔世,他得知老母親在1971年去世,妻子在“文革”中受迫害離家出走下落不明,不免傷感萬分,但看到兒女們均已成家,工作生活安定,又深感安慰。回到湖北後,他寫了《遙想》詩一首:
骸骨托付軍山上/留於兒孫憑悼長/三春堤上鶯歌柳/暮靄林前燕舞塘/草木百代淩霜勁/江流千載洗沙忙/盛世朝朝新曙色/故國風景更濃妝
曾達齋認為自己會在農場度過餘生,於是訂了一個堅持勞動、堅持學習、堅持節約的計劃。他從每月僅有的22.5元生活費中擠出一部分錢,訂了《紅旗》、《人民日報》、《湖北日報》、《考古》四種報刊。每日除了半天勞動半天集體學習外,晚上的時間他都用來閱讀書報、寫學習心得,還將獄中自己心吟默頌的詩句,憑記憶整理出來。
1978年10月,曾達齋第二次回京探親。他到中組部遞交了要求重新複查自己問題的信函,向高級人民法院遞交了申訴材料。他表示:“就是把我燒成灰,我也是心向共產黨的。”回到農場後,袁殊繼續進行申訴。他在給兒女的信中說:“監獄裏的審訊記錄都是我賴以平反的依據……政治上我對黨問心無愧,這一點我死可瞑目。”他堅信自己能夠得到平反,寫下了《感憤》詩一首:
萬錘難裂百煉鋼/千爍不破一天霜/風雪年年驅病劫/晨星旦暮洗寒光
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確立了“實事求是”的正確路線,給曾達齋帶來了希望,但他卻得了半身不遂。經治療,病情得到緩解。
1980年元月,曾達齋尚未痊愈,便來到北京等待平反。文化界的老朋友薑椿芳、樓適夷、陽翰笙、梅益等前來看望,不僅幫他解決住房困難,還給予經濟方麵的幫助。曾達齋原單位領導專門派人給他送來300元生活補助費,並組成複查小組,重新複查他的問題。
在等待平反的兩年中,曾達齋用已不靈活的右手,日夜伏案寫自己幾十年的社會政治經曆。盡管剛從極“左”陰影中走出的人們認識問題仍有偏頗之處,加上戰爭時期情報工作背景複雜,都是單線聯係,但是曾達齋仍然堅持實事求是的原則,不歪曲曆史,不為能得到平反而說違心的話。
1982年9月,在黨中央為潘漢年平反昭雪、恢複名譽後一個月,受“潘案”株連的曾達齋終於得到平反。9月29日,經最高人民法院組成合議庭合議,認定1955年對曾達齋的判決失實,決定撤銷原判,宣告曾達齋無罪,恢複黨組織生活,袁殊名字也恢複使用。黨組織恢複了他的名譽和黨籍,批準他從國家安全部離休。同年,南京出版社出版了一本《袁殊文集》,收集了他百篇左右各個階段的文章。
1987年11月14日,曾達齋不慎骨折。幾天後,他肺部感染發炎,26日深夜零時30分在解放軍309醫院病逝,終年76歲。12月2日國家安全部機關領導、幹部數百人,在八寶山革命公墓向曾達齋的遺體告別。他的骨灰盒上覆蓋著中國共產黨黨旗,這是對這位“五重間諜”最後也是最好的身份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