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水事權既為外國勢力把持,外籍引水人遂逐漸將中國引水人排擠出去。在上海港,從1871年開始,就從未增補過中國引水人。而原有的中國引水人也迫於外籍引水人的壓力,不是辭職,就是提前退休,如今已經沒剩下幾個人了。可以想象,再往後,中國的上海港可能就不會再有中國自己的引水人。而不僅在上海港,其它沿海通商港口莫不如此。由是,中國新興的引水業變成了一個“國際性”的行業,而本國人反被排斥於其外。
引水權的喪失,不僅侵害了中國引水人及航運業的利益,也嚴重威脅中國的國防安全。
本來,這一次的談判有許多內容其實都是郭金章向李鴻章提起的,甚至經濟特區之類的東西都還是郭金章通過種種手段和極具危言聳聽性質的言辭逼著李鴻章答應下來的。可是,日本向英國訂購的五艘軍艦,還有這個引水權有事情,卻是李鴻章自己提出的。
可李鴻章為什麼會想到這麼一個生僻的權力呢?原因再簡單不過,老頭受過教訓!深刻的教訓!血的教訓!
原來,中法戰爭期間,1884年8月,上海港的英籍引水人托馬斯,這個拿著中國薪水的洋鬼子竟然引領法國軍艦進入閩江,參加中法馬尾海戰。結果,因為托馬斯的引領,法國軍艦長驅直入,打了福建水師一個措手不及。此役,清朝福建水師全軍覆沒,法軍卻幾乎沒什麼損傷。雖然戰後大家都怪罪當時福建水師的主要將領們畏敵怯戰,棄艦而逃,使得水師群龍無首,各自為戰。可是,外籍引水員的背叛也實實在在地狠狠打了清廷一巴掌。
這完全就是一群白眼狼啊!
可是,明明不忿外籍引水人這種助敵行為,清政府卻依舊毫無辦法。
所以,在跟郭金章商量如何借助此次戰勝日本的機會取回一定國家主權,又不太過刺激列強的時候,李鴻間就想到了這項權力。
引水權不像關稅自主權那樣敏感,也不像法外治權那麼難弄,而北洋水師目前又已經取得了在東亞地區的絕對優勢,隻要強硬一些,列強應該不會太過堅持。
當然,除此之外,他們還要借機將赫德驅逐。
這家夥,在30多年的總稅務司任期內,活動涉及到了多個方麵。不僅製訂了一套由外國人管理中國海關的製度,控製了中國海關的財政收入,而且幹涉中國內政、軍事、外交以及包攬港務、海務、郵政等。同治四年(1865年),赫德與總理衙門訂明,在關稅船鈔收入項下酌提6成作為在各通商口岸附近探勘測繪,建立助航和港務設備的基金。然後,就以總稅務司名義發表通令,命令各關設立海務科,攫取有關中國主權和國防機密的港口、航運、航標、測量、潮汐、氣象、水文資料。
另外,赫德掌握著中國的海關,對中國的財務情況有著極深的了解。列強每每向中國發動戰爭,索要賠款的時候,都不會忘了向赫德進行谘詢。比如同治五年,也就是1866年1月,赫德經手以關稅償清全部英法賠款1600萬兩。雖然此舉得到了清政府的讚賞,可在許多人看來,英法要求的賠償金額肯定有赫德的一份力。甚至於,如果不是這家夥向英法政府提供清廷的財政情報,英法兩國說不定就不會索要那麼多的賠款,畢竟,在第一次鴉片戰爭期間,英國索要的賠款不過2100銀元,折合白銀才1500萬兩左右。可那時候中國還是大一統的狀態,並沒有太平天國鬧騰……如果不是赫德,借口南方正在鬧長毛,清廷應該完全可以將這筆賠款的數目大幅壓低。
所以,雖然有恭親王奕?這樣的人認為“赫德雖係外國人,察其性情,尚屬馴順,語言亦多近禮…”,也有不少人認為赫德乃是“英夷奸細,不可不防。”
而李鴻章雖然也與赫德交往甚密,甚至在平定太平天國之亂的時候受到過赫德所主持的海關的大力支持,而赫德也親自參加過他所主持的常州攻克戰役,安撫過因為他違背諾言屠殺降軍而暴跳如雷的戈登,可是,李鴻章依舊想把對方撤下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
“引水權對一個國家來說是一項極其重要的主權,但是根據《中國引水總章》,我們的所作所為似乎並不能算作侵犯吧?”竇納樂小心地問道。中國人要開始收回他們的主權了。雖然這還隻是一小步,但是,這也應該隻是開始。雖然他從心底裏想以極其強硬的姿態打掉李鴻章的這個想法,可是,再想到剛剛所提到過的那些什麼發展、鐵路之礦的東西,竇納樂實在是提不起太多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