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3 / 3)

無憂望著他的側影,嘴邊不覺露出一點笑容,忍不住說道:“蕭大人何必如此拘禮,還象以前一樣叫我無憂不好嗎?”

“是無憂姑娘先一口一個蕭大人,才讓在下不敢不拘禮,深恐唐突冒犯呀。”蕭翼終於抬起頭來看看她,可能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他的麵容也不再那樣僵硬,不由自主回望著她微笑起來。

也許是彼此的笑容打破了阻隔在他們之間的尷尬,無形間的距離似乎也一下子被拉近了,無憂心中的拘束不覺煙消雲散,眼前的蕭翼似乎又是那個流徙途中對她和無涯關懷備至、可親可敬的蕭翼了。她想也不想就衝口說道:“蕭翼,今日能在這裏與你重逢,我真是太高興了。我們去嶺南的路上,還有到了廣州府以後,你一直都對我和弟弟格外照顧,讓我們少吃了許多苦頭。我本來還在遺憾,以為再沒有機會當麵告訴你,我們姐弟心中的感激之情——”

“無憂,我一直以真誠相待,你還何需如此客套、虛禮!”蕭翼聽她如此說來,頗有幾分激動地打斷她,“當初我懇請皇上外放廣州府,就是為了盡我所能保護你們姐弟少受苦楚。知道我的心願沒有白費,我就已經很開心了。其實這次妹妹來找我,一直對你身世的秘密守口如瓶。我還以為,殿下不過是在教坊中發現一個容貌與你酷似的舞姬。直到我收到他那封信,才知道了其中的一切曲折,才知道你根本沒有死,而且和殿下經曆了這麼多磨難,有情人終成眷屬,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高興。”

“蕭翼——”無憂感動地望著他誠摯的目光,囁嚅著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她覺得心中好像有滿腹的話要說,可是這些話又讓她難以啟齒;不過她又覺得,即使什麼都不說,他也一樣明白她的心意。沉默著與他對望片刻,她仿佛終於擺脫了心中那些過往的糾葛,重新變得輕鬆起來,臉上不覺再次露出笑容,期待地看著他問道:“蕭翼,你的焦尾琴帶來了沒有?很久沒聽你撫琴了。”

“那張琴,我走到哪裏都會隨身帶著。”蕭翼點點頭,充滿了悟的眸光一直凝注在她清秀的麵龐上。

“那太好了,趁著過年之機,我可以一飽耳福了。”

蕭翼再看看眼前這張笑容可掬的臉,他自己都有些糊塗了,不知心中是與她重逢的喜悅來得更強烈,還是混雜在喜悅中的痛楚更深切。不過他盡力把一切都深藏在心底,隻是微笑著又對她點點頭。這時他看到先前帶路的管家已經從湖對岸的院落裏叫了一個丫環提著燈來接她,急忙深吸了口氣說:“外麵濕寒氣太重,你快回去吧。一會兒晚膳時我們再好好敘談。”

無憂點點頭,轉身看到采薇正提著琉璃燈在等候,便跟隨她跨上竹橋回飛雨軒了。蕭翼一直等到她們主仆二人的身影轉入院中消失不見,才長長地喟歎一聲,繼續隨王管家向花園深處走去。

這天的晚膳一直拖了很久才結束,都督府裏也鮮有如此熱鬧喧天的場麵。等杯盤碗盞全部從殿中撤去,李仁、李瑋兩個與母親久別的小家夥也被各自的奶娘和伴僮送回寢殿安歇,雖然夜色已深,蕭葉兒還是興奮地拉著無憂在殿中互敘別情。李恪見此情景,不覺對蕭翼使個眼色。蕭翼會意,起身隨他走出寢殿,轉入西廂被辟作書齋的偏殿中。

李恪留心朝空落落的庭院四周看看,又仔細掩好殿門,然後才回身看著蕭翼,開門見山地說:“蕭兄,你能隨葉兒一起來真是太好了。發生了這些事之後,都督府裏這些人,我身邊這些親密之人,除了無憂,我不知道還可以相信誰。可是這些事我也不願和無憂多說,不想給她憑添憂慮。現在你來了就最好不過,我身邊又多了一個可以信賴的親人。”

“我也是想到這一層,所以收到你的信後,片刻不敢耽擱,馬上隨妹妹一起趕來了。”蕭翼與他在桌邊的椅子裏對麵坐下,點點頭繼續說,“殿下先說說,現在心中有何打算?對那個一心想陷害你的主謀,可有什麼線索?”

李恪低頭沉吟了一會兒,然後便把心中對長孫無忌的懷疑和派人去打探無涯下落一事原原本本告訴了蕭翼。

蕭翼邊聽邊微微頷首,等他講完又琢磨片刻才緩緩開口說:“殿下懷疑長孫無忌是主謀,這個推斷我此刻還不敢妄下斷語。不過依我看來,找出藏在都督府裏的同謀似乎才是當務之急。殿下的擔憂固然不無道理,可是隻要我們保密功夫做得好,也不至於立刻把消息傳到京城,也許還能拖延一段時間,那豈不是對我們更有利。不過這些還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有人要借謀逆之辭置殿下於死地,我不知道殿下是不是真有心取而代之呢?”

李恪見他說得如此遲疑、如此猶豫,急忙斬釘截鐵地回答:“當然沒有,這不過是長孫無忌的小人之心。”

“既這樣殿下就不必多慮。”蕭翼似乎鬆了口氣,“身正不怕影斜。就算他想置你的罪,總也要找到證據才行。大唐不是前朝,朝廷政治清明,律法嚴明,他總不能憑白誣陷,無緣無故把謀逆的罪名扣在你頭上。”

“這一點我和蕭兄倒是英雄所見略同。其實,就算是藏在府中的同謀,那天聽完無憂的講述,我心中也有個大概的猜測,不過一時還無法確定。”

“既然如此,何不趁我們都在時設個局,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

蕭翼看看他略顯疑惑的目光和蹙攏的眉頭,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設局?引蛇出洞?設局——引蛇出洞——”李恪低聲自言自語著,忽然眼前一亮,抬手在桌上重重一擊,象下定決心一樣說,“好,容我再等等。如果長安那邊再沒有什麼讓人滿意的消息,我們不妨設個局,引出這條毒蛇。我幾乎可以確信,藏在府裏的同謀就是打傷無憂,害我們失掉孩子的凶手。如果把他揪出來,我一定不會輕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