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灶火燒得很旺,廚子們麵膛都被映得通紅,鍋鏟翻飛,碗盤叮當撞響,墩子有序地穿梭其中,夥計的招呼吆喝聲此起彼伏。
張富春來到灶台前,燒鍋備菜,親力親為。
袁天晴閑談道:“聽說張叔的酒樓在百果酒鋪子裏大量賒酒,遲遲沒有回賬。”
張富春一點也不避諱,直言道:“是有這回事,都是溫家哥倆要的,根本都沒提錢這回事。不過也好辦,我沒法拒絕,就直接去老鄭那裏打了個商量,反正他家業大,和沐管事走得也近,不賺錢也能賺人情。”
袁天晴若有所思,“原來如此,可是鄭掌櫃提及此事時,頗有怪罪張叔的意思。”
張富春徒手將一隻整雞扒皮脫骨,骨頭扔在鍋裏,聲音提高幾分,“什麼,他怪罪我?”
他搖了搖頭,“分明事先已經談好,為了巴結沐管事,溫家兄弟要的酒都算在他頭上,況且我每次送酒時都說清楚了,‘此酒是鄭掌櫃寄存在酒樓售賣’,怎麼也怪不到我頭上。”
袁天晴緩緩點頭,“沐管事是否知曉兩個兒子吃白食一事?”
張富春嫌火不夠猛,手掌護住火焰,催發元氣,火焰驟然騰高半尺,映得他麵膛通紅,沉聲道:“有給沐管事提過,她讓我自己決定。”
鍋裏熬煮的骨頭很快被猛火逼出膠質,乳白色骨湯初見雛形。
袁天晴道:“既然如此,不如張叔就拒絕讓他們吃白食,至於酒水,同樣得拿錢來買。”
張富春用筍幹、靈菇、蓮子、雲腿以及靈稻製成的糯米填滿掏空內髒的山雞腹腔,用麵線縫上雞腹開口處,放在一隻蒸架上,置於正熬著骨湯的大鍋上方,再扣上鍋蓋,靜靜蒸熬。
他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溫家哥倆也算是山上的人,吃頓白食其實也不礙事。”
袁天晴心中暗自點頭,張叔這是念著母親的好,把老猿山真當成了自家人,不過自己可不能讓他吃虧,袁天晴麵色嚴肅了幾分,正色道:“現在是我接手富春酒樓,要吃白食,也隻能我吃。”
梅娥捂嘴偷笑。
張富春咂舌不已,豎了個大拇指,不過仍有顧慮,憂心道:“晴小姐,那沐管事會不會因此記恨上我?”
其實他最擔心的不是自己被記恨,而是怕勢單力薄的晴小姐被針對。
袁天晴揶揄道:“一個大老爺們,怕這怕那,我都不怕,你怕個什麼勁。”
張富春憨笑道:“晴小姐既然發話,那老張自然照做。”
“嗯,張叔隻管放心。”
袁天晴在四周看了看,敏銳的觀察力讓她很快發現一堆品相較差的配菜,不太新鮮,與其他物料無法相合,隨口問了句,“這些是做什麼的?”
張富春應聲看過來,臉上有些不自然,尷尬道:“都是前日剩下的邊角料,放在一起好處理,這是酒樓的慣例。”
“怎麼處理?”
袁天晴問完,看張叔的臉色,心中有了幾分了然。
果然隻聽張富春繼續道:“咳,還怎麼處理,就是亂燉一桌菜,給溫家哥倆和他們那些朋友們吃,晴小姐你不知道,正經來吃靈肴的客人,非富即貴,口味刁鑽,食材有半點不新鮮,他們鼻子一嗅就聞出來了,實在不好糊弄,隻好這麼處理了。”
袁天晴微微一笑,張叔這件事做的很老道。
“不過晴小姐你放心,給你做菜用的食材那都是真材實料,你可是看見的。”
張富春雙手掌住灶火,低喝一聲,火焰再次暴漲半尺,鍋蓋氣眼冒出濃鬱噴香的水汽,持續了兩個彈指的功夫,便再低喝一聲,收回元氣。
揭開鍋蓋,露出一整隻黃澄澄的山雞,腹部縫合處的麵線已被水汽蒸軟,化作一條細長的鳳形線條。
張富春在蒸架側麵一拍,這道名為“八寶金鳳凰”的自創菜肴便飛入盤中,盤子扣上一隻水晶罩,隻等上菜了。
梅娥哪見過這等花裏胡哨的手藝,連忙拍手叫好。
張富春斜睨了小姑娘一眼,嘴角勾起一個邪魅的弧度,心中滿是自得。
不過下一秒就破功了,元氣火焰散發的溫度太高,額頭上汗水滴入眼睛,他不得不拿過一條毛巾胡亂擦拭滿臉汗水。
袁天晴真誠道:“辛苦張叔了。”
張富春將毛巾塞進衣領,來回擦著脖子上的汗水,滿不在乎道:“普通食客,不值當老張我使出渾身解數,也就是晴小姐你來了,雖然出了些力氣,但是心裏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