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晴道:“別高興得太早,去年的事我不管,今年的賬簿卻與我息息相關,我且問你,為何今年正月的收益遠遠不及預期?”
她先前看小四在記一份應當是隻給自家人看的真實賬目,隻是短短幾眼,就得知了很多信息。比如有向那些世家之內負責采購一事的管事送禮,也有酒樓在此賒酒卻無回款,當然更多還是鄭密中飽私囊。
鄭密不知道袁天晴是如何知曉的,不過才領教了她的神通廣大,幹脆以退為進,大吐起苦水。
說那些采購管事如何心黑,再多的回扣也吃得下去,而且逢年過節還明著索取禮金,這些開支很多都無法記在明麵上,還有那家富春酒樓,仗著同是老猿山產業,沒個盡頭地賒酒在酒樓裏販賣,從來都不會回賬,這份虧損,自己也隻能打碎牙往肚裏吞。
末了,他還說別看“百果酒”招牌響亮,實則生意難做,現在有大小姐來了,他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以後就指著大小姐馬首是瞻了。
一堆囉嗦言語,隻差抹眼淚了,聽得袁天晴大開眼界,不愧是成功商人,這份臉皮實在要得。
她好言勸慰道:“鄭掌櫃想哭就哭,不必拘禮,賒酒一事,我之後會去富春酒樓,至於其他暗地裏的開支,若是實在不能省下,就清清楚楚記在賬上,明白了嗎?”
“暗地裏的開支”幾個字刻意加重了語氣,是在提醒鄭密,以後管住手。
鄭密按下小四腦袋,連聲說道:“明白了明白了。”
袁天晴瞥了眼表麵上放低姿態的鄭密,沒有說什麼,自嘲地搖搖頭,帶著梅娥離去。
這位鄭掌櫃的心機,當真是非常深沉了,今天若不是她來到此地,恐怕還無人知曉,這位看上去圓滑和善的酒鋪掌櫃,竟是暗中躋身了假丹境界。
當然,這也不是袁天晴與他好好說話的理由,一位假丹境修士,也就是多費一劍功夫的事,按照她以往的性子,根本不會在這裏跟他東拉西扯,直接把劍撂在桌上,知不知錯?改不改?
可或許是她覺得穿越到此方世界,占據了原身身體,浸染上這份因果,就應該在不過多耽誤修行的前提下,稍微對周遭事物多點耐心。
走出門後,梅娥偏頭看向袁天晴,道:“小姐,我不喜歡鄭掌櫃。”
袁天晴好奇道:“為什麼?”
梅娥聳了聳鼻子,“鄭掌櫃一開始裝作對您很熱情,其實根本都沒讓我們進調酒的地方,根本就是把我們當成客人。”
袁天晴笑道:“那鄭小四呢?”
梅娥哼聲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梅娥出生凡間王朝的窮苦人家,父母死於戰火波及後,就在街頭行乞,被沐漪撿回山,所以她看似天真,卻早嚐遍市井街巷的各種臉色。
袁天晴伸手摸了摸梅娥頭上的小揪揪,梅娥臉有紅暈卻也沒躲開。
袁天晴大袖一揮,“走,下館子去。”
梅娥一陣恍惚,竟生出一種感覺,小姐就是那豪氣幹雲的江湖女俠,自己就是給女俠牽馬拎包的,二人結伴遊曆江湖,好不瀟灑快活!
……
富春酒樓的前身是一個叫張富春的廚子所擺的路邊攤,那張富春不知走了什麼運道,不但和老猿山搭上了關係,聽說還上老猿山後廚進修過三個月,當年的路邊攤,現在已經成為一座三層的酒樓,平日裏門口車馬絡繹不絕,更不用說眼下正值開春。
酒樓大門兩側有十來位仆從打扮的人排隊候著,手裏都捏著一張票號,他們都是替主家來排隊的,等酒樓裏有一桌快吃完,便會有跑堂大聲叫喚一個號數,被叫到的排隊仆從就會趕忙請來等在轎子裏或是在附近戲院聽戲的主家入座。
酒樓門口招攬客人的小二見到這兩位富家小姐模樣的女子,連忙迎上來候著。
袁天晴看了眼一樓大廳,幾乎滿座,而且自己要和張富春談事,不宜在大庭廣眾之下,是以淡淡道:“先帶我們去雅間吧。”
那位小二立馬轉動腦筋,想回憶起這二位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