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原嗬嗬笑道:“仔細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我把認識的跟機械有關的人都理了一遍,也就老顧那一個買家。”
夫妻倆都在機械類企業裏工作,自然知道這種大批量的配件更換並非常態。老顧的那家企業,隻是因為先前幾年設備沒有好好維護,此次整改後要全麵檢修設備才會有那麼大的用量。以後生產進入正軌,平均需求量並不會太多。
張若晨接口道:“認識的找完了,就去找不認識的嘛!”
“哪有那麼容易。”張原輕笑著搖了搖頭。
“爸,這不是容易不容易的問題,而是必須要去找!”張若晨很認真地說道。
張原詫異地看了兒子一眼,神情漸漸嚴肅起來。
張若晨知道,父親終於有所觸動,連忙趁熱打鐵,說:“爸,你應該看得出來,本市那些大中型機械企業,三兩年內怕是難有起色。本地市場是不用指望了,所以隻能想辦法走出去。市場環境隻是外因,相對而言,內因更為重要。廠裏現在的銷售方式,早就不適合當下的市場環境了。供銷科的人所做的工作,跟倉庫保管員實在沒什麼區別。開拓市場的重任,應該挑選更有能力的人來擔任。”
張原和妻子對望一眼,輕輕歎了口氣,拿出香煙來點了一支,臉上有些凝重。蔣淑英平時對丈夫在家裏吸煙有諸多限製,尤其是一家人在餐桌上的時候,這一次卻沒阻止。
見了父母的神情,張若晨知道這事比自己想像中更棘手,說不定有些矛盾已經公開化了。
供銷科科長馮凱,進廠時就是幹部身份。父親雖然建廠時就參與了工作,資格更老,卻是從普通工人一步步上來,做了生產主任,而後當上廠長的。馮凱因此而心生芥蒂,也在情理之中。
但這樣也好,父親有時候抹不開人情,真撕破了臉反而不用再顧忌。
重生前,父親對這次發貨處理的有些草率,很大原因便是廠裏的發貨流程按老程序走,全在馮凱的掌控之下,做手腳實在太方便了,而出了事卻由父親卻頂缸。這一次自然不能讓馮凱得逞。
“爸,紅星廠現在的情況,已經是勢同背水,再無退路。若沒有破釜沉舟的決心,你這個廠長啊,我看不當也罷。”
這話倒有九成是張若晨的本意。時光倒流前家裏那段慘痛經曆,讓他覺得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實是比什麼都強。
“臭小子,還會用激將法。話說得挺有水平呐,也沒見你語文成績有多大提高。”張原摸了摸兒子的頭,笑著說道,目光中滿是慈愛。不經意間,兒子真的長大了。
蔣淑英微笑說道:“兒子,媽媽廠裏真有你說的那麼慘啊?三兩年難有起色,那我不是要下崗了?”
“媽,你們廠的情況你肯定比我清楚多了。地師級架構,跟秦州市平級,倒驢不倒架。加上三千號職工,問題得有多複雜。這麼一個大攤子,破產不容易,讓上麵消化更不容易。再過七、八年都不一定能好起來。”
張若晨說的是重生前所見,自是極有把握。不過對母親他倒不擔心。母親有統計師職稱,下崗再就業很容易。重生前就是靠著母親的支持,讀完了大學。
蔣淑英的確也不擔心自己的工作問題,隻是見丈夫臉有憂色,說點別的放鬆一下。又問兒子:“你剛才說的那些,都是從哪聽來的,又是怎麼想到的?”
張若晨嘿嘿笑道:“有些是聽來的,有些是課本上看的。會考的實事政治,一大半都是這類內容。從初中開始,老師就大講建設有我國特色的市場經濟體製了。我也這算理論聯係實際吧,不過還是紙上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