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跑到草垛裏幹什麼?”“捉蛐蛐啊。”
“你們還手拉著手。”
“手拉著手又怎麼了?”是啊,手拉著手又怎麼呢?我們不是手拉手肩並肩的好朋友嗎?“你呀,就是小心眼。”小玲玲嗔怪著。可是,我還是不放心。我叫她對著黑暗的牆壁發誓,說她是愛我的。她起先不肯,後來終於說出來:“我愛劉小威。”“聲音太小,我沒聽見。”
她撅著嘴,清清嗓子又說了一聲:“我愛劉小威,這回可以了吧?”我說:“還不行。”“哼,”她把雙手卷成喇叭筒,對著牆壁大聲喊,“我愛劉小威!”
聲音在黑暗中傳出很遠,層層回音激蕩開來,如同無邊的幸福把我包圍了。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
“永不分開!”我們在那麵牆上刻下了我們的誓言,便繼續尋找著出口。走著走著隱隱聽見水聲,前麵有亮光。我一高興,腳下一滑,小玲玲突然不見了。我呼喊著她的名字,耳邊隻有回音。她到哪兒去了?
我終於找到了一個出口,心頭大喜。“砰”的一聲響,我鑽出來,還是在電影院的小房間裏,推門進來的正是我爸爸。
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我和爸爸互相瞪著眼睛。
我又去找小玲玲,她不知為什麼對我很冷淡。
我說:“你不記得了,我們一起鑽地道,你對牆發誓了。”“我說什麼?”她瞪大眼睛,似乎想要吃了我。“你說你愛我!”
“我不記得,”小玲玲冷笑道:“真是天方夜譚,你這個神經病!”
“你說什麼?”我隻感到天旋地轉,我搖晃著她的肩膀:“別人說我是神經病,你也說我!”這時,我聽見一個尖細、綿軟的聲音在呼喚:“小威,你醒醒,你醒醒!”
我一睜眼,我麵前的是白麵。我長出了一口氣,抹去頭上的汗,心還在撲騰直跳。幸好是做夢,我就知道小玲玲不會這麼殘忍。她是愛我的。在黑暗的地道裏,她曾經對著牆壁發過誓的。我們的名字永遠地刻在了那堵黑暗的牆上,隻要能找到那堵牆,就能找到。她是永遠賴不掉的。我發誓要找到那堵牆。
王小勇找到我,要向我解釋,可是我沒理他。“我們真是捉蛐蛐了。不信,你看--”王小勇手裏拎著一個蛐蛐籠子,裏麵兩隻小蟲,正在上躥下跳,唧唧複唧唧地叫著。這哪是蛐蛐,分明就是我和小玲玲,我們在尋找世界的出口。望著那兩隻蛐蛐,我的眼睛濕潤了。我問王小勇:“小玲玲呢?”他交給我一個牛皮紙信封,我打開,裏麵是一張小玲玲的照片。
穿著紅裙子,梳著一百零八個小辮子,臉上露著俏皮甜蜜的笑,曖昧難測的笑。
“她給我照片幹什麼?”“馬上要畢業了,留個紀念唄。”“她為什麼不親自給我?”“我正好碰見她。”王小勇皮笑肉不笑。
我拿起照片就要撕,就在這時,我耳邊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劉小威!你要是敢撕,我就一輩子再也不理你。”
我一回頭,正是小玲玲,嘴巴撅得老高。“我就知道你這麼小氣,我故意藏到一邊看你會怎麼樣,果不其然,哼!”說著,她一跺腳,轉身就走。
我的心一下子像泡軟的餅幹,忙滿臉堆笑追過去:“小玲玲,你聽我說,我是故意的,我就知道你在旁邊。”
“你怎麼知道?”“我聞見香味了。”“哼,油嘴滑舌!”
“你怎麼不信,我拿著照片,心裏默喊著一二三,我想喊到三,你就出來,果不其然!”
“你真喊一二三了?”“喊了。”“再喊一遍。”
“一二三,好!”攝影師說著,關掉蘑菇傘狀的鎂光燈。我們四個圍繞到他桌前,他潦草地填好單據--“拿好,後天下午來取!”
我們走出照相館,陽光像一大盆開水嘩啦潑到我們身上。“走,喝酒去!”王小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