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屋簷上抓了一窩麻雀,連窩帶麻雀扣到了李珍的頭上。“媽呀!”她“啊”的一聲尖叫從我爸爸腿上掉了下來。兩個人仰起頭往房頂上看時,我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去找任紅梅,任紅梅說:“你這個小流氓還有臉來?快走,不然我報公安局來抓你!”
我笑笑說:“我來是為你好,你知道我爸爸現在和誰好了嗎?鳩巢鵲占了!”
任紅梅挺著個大肚子到倉庫去鬧了一陣子,李珍和她大吵了一頓。最後的結果是,我爸爸的倉庫主任被免職,調到保衛科看大門。
聽說任紅梅本想把孩子流掉,怎奈孩子太大已經流不掉了,隻好生了下來。結果是個男孩。
喝小孩滿月酒那天,我媽送了一籃子雞蛋去。她把雞蛋放在門口就走了。有個客人一不留神,踢倒了籃子,雞蛋破了好幾隻,居然都是毛雞蛋。爸爸興起,再打了幾隻,還都是毛蛋,叫著我媽的名字破口大罵起來。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我回家吃了一頓飯。媽媽見我回來,明明高興卻故意板起臉來:“你來幹嗎?有點小子骨頭就不要回來。”
我嬉皮笑臉地說:“饞你包的蒜薹燙麵包了。”我說的一半是實話,媽媽包的蒜薹燙麵包確實是一絕。皮薄餡厚,汁多味濃,一咬滿口香。另一半則是因為,上次對媽媽說了狠話,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想來安慰安慰。
媽媽果然轉怒為喜:“你這隻饞猴,多咱也改不了好吃的毛病。話又說回來了,不是你媽誇口,我包的蒜薹燙麵包,就連機關食堂的大師傅也不能不服。”
我道:“那是那是。”媽媽立即開始動手,和麵、拿開水燙麵、調餡。我擀皮,她包餡,配合得十分默契。
媽媽一邊包一邊歎氣:“你比你爸爸強多了,他到現在還不會擀皮。這麼多年,過年包餃子都是我一個人。”說著說著,又忍不住想哭了。
我心裏忽然升起一陣強烈的厭棄,真想扔了擀麵杖就走,最後還是咽了口唾沫忍住了。因為我已經答應自己好好陪陪母親,因為熱騰騰、香噴噴的包子以及一家人圍坐在飯桌前吃飯的畫麵,喚醒了某種溫馨的情愫。我就像一個死去多年的祖宗,偶爾懷念起人間的生活,忍不住回家轉轉。僅此而已。
媽媽終於結婚了,在我們常去的西關飯店擺了好幾桌。她沒有叫我,也許她知道叫我也不會去,也許她不想讓我看見她結婚的場麵。就在媽媽結婚的那天中午,我把小玲玲騙到我住的閣樓裏,再次試圖強暴她。她再次跳窗逃跑了,像一隻貓那樣靈活。“回來!回來!”我拚命喊,她都不聽。我惱羞成怒,又喊:“你這個婊子!”
她猛地回過頭來:“你說什麼?”“婊子。”
小玲玲瞪大眼睛“:我就是婊子也不和你搞,我和誰搞也不和你搞!”說完,她沿著屋簷頭也不回地跑開了。我頭頂炎炎烈日,含著熱淚走在大街上。我看著那些活生生的姑娘們,我想我為什麼就不能隨隨便便找個人愛?愛那個長著象腿的,愛那個長著兔唇的,愛那個胸前兩隻氣球的,愛那個滿嘴黃牙、說話一口韭菜味的。可是,我誰也不愛。我隻愛小玲玲。我對著每一個迎麵走來的人說:我愛她、我愛她。
一陣傾盆暴雨不期而至,我向著雨的深處奔去,盼望這雨淹沒我心中的烈焰。不負我望的雨,發出白熾燈一樣耀眼的光……我感冒了,發著高燒。滾燙的身體像在沸水裏煮過,腦海裏如放電影閃過眾多畫麵,卻沒有一幅是清晰的。一會兒是懷孕的任紅梅,一會兒是媽媽和她的新丈夫在招待客人,一會兒是捆成粽子狀的小玲玲。
白麵一直在身邊照顧我。
“我送你去醫院吧?”他用試探的口氣說。我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