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躲緊(1 / 3)

媽媽找到我,要我回家。我說:“不回去,除非你不結婚。”媽媽哭了,她說:“你怎麼不為我著想?劉老狗都結婚快一年了,快給你弄出小弟弟來了。”她的麵容浸透了悲哀。我說:“不可能,小玲玲也不會同意的。”

媽媽抽泣著反問:“小玲玲能管得著?”看樣子,任紅梅懷孕給她的打擊似乎超過了任紅梅和爸爸結婚。我才明白媽媽一直心存幻想,她還是愛我爸爸的。我實在覺不出爸爸有什麼值得媽媽留戀的,也不想同情媽媽的遭遇。

於是我說:“那你也不能結婚。”最後,媽媽傷心地走了。望著她的背影,我再次感覺到自己常常有一種沒來由的殘忍。媽媽對我一直很好,從來沒打過我。任紅梅真的懷孕了,就是在倉庫裏和爸爸做愛懷上的。她懷孕後死活不肯墮胎,爸爸沒辦法,隻好跟我媽離了婚。這是我爸爸的一家之言。我覺著媽媽的說法更接近真實:“你爸爸這個人啊,眼饞的毛病多咱也改不了。人又沒一點主見,我幫不了他,幹脆就成全他吧。”原來,爸爸居然跪在媽媽麵前,求她給他想個辦法。媽媽氣得臉都青了,指著爸爸的鼻子破口大罵:“三條腿的蛤蟆好找,你這樣的男人不好找。我什麼也幫不了你,唯一能幫你的就是和你離婚!”就這樣,媽媽拉著爸爸離了婚。

“小威,這可不怪我了,是你媽硬要離!”事後,爸爸一臉無辜地對我說。

“劉小威,你要是長大了和你爸一個德行,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你也別管我叫媽!”媽媽流著眼淚衝我咆哮。我惶惑地望望爸爸,又望望媽媽,心裏別提多麼厭倦。桌下有隻青瓷蒜臼,我一腳將它踢飛起來,撞到牆上,嘩啦摔成粉碎碎。他們兩個都不做聲了,一起看我,我沒理會,推門大步邁將出去。到了院外門口,眼淚掉了下來。

有一天,我在菜市場門口遇見了任紅梅。她手裏提著一隻白斬雞,挺著肚子,一步三搖地向馬路對麵走去。看見她的肚子,我的心裏充滿了莫名的憤恨,也許還帶著些隱隱的嫉妒。我真想她走路被車給軋死,可實際情況非但不如此,反而那些車輛個個似乎回避著她,讓著她。

看著任紅梅過馬路,我突然又想到了媽媽。當年媽媽懷著我的時候,也是這樣驕傲吧,走在路上也是這樣受人尊敬。想到這裏,我的目光竟然凝住了。直到腦袋被什麼東西敲了兩下,這才清醒過來。

“看什麼呢?”王小勇收起手裏的折扇,又豎起一隻指頭在我眼前晃了晃:“這是幾?”

“一呀。”我迷惑不解。

王小勇如釋重負地點點頭:“嗯,還好,沒傻。”“傻你個頭!”我勃然大怒,衝他肩上重重擂了一拳。王小勇疼得齜牙咧嘴,我自覺理虧,又不想道歉,就去奪他手裏的扇子:“從哪兒弄的?給我看看。”王小勇待要不肯,扇子已被我劈手奪了過去,“啪”的一聲打開,上麵現出一幅水墨山水:桂林山水甲天下。旁邊四行歪歪扭扭的黑字,卻是用碳素鋼筆添上的:五六七八月扇子不可借雖是好朋友你熱我也熱“媽的還不可借,我借定了!”我笑起來,跑起來。任紅梅一休產假,單位又調來一個臨時工頂替她。是一個十八九的女孩,嘴很甜,一口一個劉主任地叫,官雖小但好歹也是個主任,後來,又改成劉叔叔,再又改成老劉哥,再後來變成了“老東西”。我第一次聽見她喊我爸“老東西”,嚇了一跳,因為從天窗上麵往下看,人物比例有些失調,我看著就是父親懷裏蹲著一口麻袋,聲音卻有幾分耳熟。等我看清她是誰,差點從天窗上掉下來。原來,她竟然是已經被學校以行為不端為由開除的李珍。她的外號早不叫“兩張餅”了,而是被人稱為“小林麗美”,這說明她在性方麵的開放程度已經不亞於當年的林麗美。爸爸在男女關係方麵老犯錯誤也是情有可原,總有好善樂施、投懷送抱的。按照王小勇的理論,禿頭的人性欲強,爸爸恰恰就長著一顆三毛式的腦袋,天天拿著梳子往中間梳,還美其名曰“地方保衛中央”。那些淫蕩的女人正是看中了他這一點也未嚐可知,不然我實在看不出她們圖個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