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閣樓(1)(2 / 3)

“開個屁證明啊,我們票都不買,不都照樣進來了。”王小勇說。“人們都是自己嚇唬自己。”“這個電影不知道有沒有黃色鏡頭?”“哈!”我拍了他的腦袋一下,“就知道黃色。”“不黃什麼鳥看頭!”王小勇義正詞嚴。

我們坐在倒數第四排,吃著瓜子,旁若無人地大談特談。

太平門的門簾晃了一下,“噓,那邊來了一個人。”我說。王小勇也看見了:“嗯,像是查票的。”那人順著牆根朝這邊走來,突然撳亮了暗藏的手燈。我們扔了手裏的瓜子,踩著椅子上的活動坐板朝後門飛跑過去。燈光把我們的身影打在銀幕上,很多人回頭來站起身看。

“小兔崽子,給我站住!”那人喊叫。我們頭也不回,一口氣跑出黑洞洞的大廳,跑到燈火通明的大街上。外麵下起了毛毛細雨,賣瓜子零食的小販不慌不忙地收著攤,看見我們,有一搭無一搭地吆喝道:“五香瓜子,五毛一包!”可是我們險些撞倒他們的攤子。還有一個影迷湊上前來問我們退不退票,真是好笑。我們一直跑到街心公園的巨型水銀燈前才站住,這時,銀色的雨線大網一般罩了下來。

我在小玲玲家的沙發上躺下,卻怎麼也睡不著。小玲玲她媽房間裏傳出呻吟聲。

我把耳朵貼在門上。“輕著點,你兒子在外麵呢。”任紅梅說。“他聽不見。”

父親粗聲喘氣。我明白他們在幹什麼,伴隨著裏麵一聲沉悶的響聲,我也達到了高潮。在這過程中,我的腦海中一直想象著小玲玲的胴體。半夜裏,小玲玲出來上廁所了。我跟在她後麵,進了廁所,她剛要提上褲子,“啊”的一聲。我抱住了她。“你幹什麼,放開我!”

“放開我!”

“小玲玲,我愛你。”我終於說了出來,渾身躥過一陣火。“你放開我,再不放開,我喊人了!”

我嚇了一跳:“你不要喊。”“你想幹什麼?”

我勇敢地褪下了自己的褲子“:我們小時候玩過,我們來個真的吧!”“不,”她看著我那東西,“真醜,快穿上!”

“我不!”她動手給我穿褲子,我不肯穿。這樣一來二去,我的臉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不要臉!”“誰不要臉了!”我被打火了,使勁抱住她,往馬桶上摁。她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馬桶蓋上。“你瘋了?”

“我沒瘋!”我喊叫著,恨不得她渾身都是孔,隨便哪裏就能插入。小玲玲終於喊了起來:“媽!媽!救命啊!劉小威,劉小威,你給我滾開!”

她一邊喊一邊拿頭頂我,抬腿踹我。這樣一來,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一腔怒火衝天而起,今天非做不行了。

我進攻,她反抗。就在這時,燈突然亮了,我一回頭,我爸爸和任紅梅出現在我麵前。我爸爸光著上身,任紅梅披著一件睡衣,沒顧上戴胸罩,半個奶子露著。

“小兔崽子!”我爸爸一把把我拽起來,照著臉上狠狠一耳光。我撲通倒在冰冷的水泥地麵上,號啕大哭。血順著嘴角流出來。爸爸還不解氣,衝著我的屁股上又是幾腳:“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小玲玲伏在任紅梅的懷裏,純潔得像一隻羔羊,一臉無辜和委屈,眼睛裏噙著淚花。我迎著父親的拳腳站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點著小玲玲的鼻子罵道:“你這個婊子!”小玲玲“啊”的一聲尖叫,任紅梅也是一聲尖叫。父親衝我屁股上踹了一腳:“滾!”我二話沒說,咆哮而去。外麵天色微微發亮,霧氣很重,露水冰涼,露水夫妻,露從今夜白……我隻穿著一件單褂,凍得瑟瑟發抖,還止不住胡思亂想。我轉過樓角,父親和小玲玲她媽的影子投射在窗戶上,像兩具僵屍。我聽見任紅梅在歇斯底裏地叫嚷:“是吧,老劉!我說早晚會出事,這個小狗日的,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他都敢盯著我的胸看。”

我爸的聲音:“別一口一個小狗日的,我是他爸爸。你那個胸,你那個胸墊了多少海綿自己還沒數嗎?”

任紅梅又說:“你也不是個好東西。有其父必有其子,你這個老雜碎,兒子還能好到哪裏去!”

爸爸哼了一聲:“你算說對了,我不雜碎你能看上我?”我沒工夫聽他們狗咬狗一堆毛,哆裏哆嗦地抱著肩膀在街上晃。

天色太早,街道上灰蒙蒙的,冷冷清清的。我遇到的唯一一個人,是一個扒著垃圾箱找東西的瘋子。他衝我揚起手裏的木棍,嘴裏發出“嗷嗷”的吼叫。

我走著走著,稀裏糊塗走到了長途汽車站。汽車站的大鐵門還關著,對麵的露天農貿市場水泥櫃台空蕩如也。我坐在一股魚腥氣的水泥櫃台上,望著霧中的那扇鐵門,眼前恍惚出現了車水馬龍的場景。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對世界充滿了形形色色的幻想。其中,最有意思的一個想法是這樣的:我認為世界上隻有我居住的臨河城這麼一批人。打個比方說:當你乘車去往另一座城市時,臨河城的人們就先你之前到達了那座城市,使那座城市變得和臨河城一樣生氣盎然,當你離開那座城市時,那些人們又先你之前返回了臨河城。這樣,雖然你到了兩個(甚至更多)城市,可看到的實際上卻是同一幫人。等到小學四年級學了地理課以後,我就對神秘的地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望著那一座座像星星一樣綴滿平原、峽穀、河流兩岸的大大小小的城市,以及將它們連接在一起的縱橫交錯的道路,心裏布滿了重重迷津。我在想,人們什麼時候建了這麼多城市?我明明天天看見他們在臨河城吃喝拉撒睡、鬥雞遛鳥,把狹窄的街道弄得烏煙瘴氣。我總在懷疑這件事情,要麼地圖上出了錯誤,根本沒有那麼多的城市,地圖上的世界是臨河城的人編出來的,他們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肆意地繪出了一份份虛假的地圖,繪出一座座並不存在的城市;如果地圖是真的,那麼在這個世界上很有可能存在著一些不為我知的暗道。臨河城的人們就是通過它們,實現從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的轉移的。而那些現實世界裏被太陽曬得冒煙的條條大路無非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因為僅靠它們和它們上麵屈指可數的車輛,人們是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完成這龐大的遷徙的。這還不是問題的全部,最重要的是:自己身為臨河城的居民,為什麼對這些全然不知?人們為什麼要背著我做這些?究竟還有沒有人和我一樣被蒙在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