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悍今日的裝束略奇怪,頂盔披甲,一副行將出戰的模樣。夏侯蘭追隨馬悍出生入死好幾輪,已經完成折服,雖未最後定論,但已以下屬自居了,見狀小心提醒馬悍一下,最好是穿禮服拜見,至不濟也應穿常服,如此一身戎裝,隻怕會令人鄙夷與小覷。
馬悍卻笑道:“旁人是否會小覷我是不知,但袁公知我是何等人,絕不會存此念想。”
二十餘騎在袁紹派出的接引使者引領下,穿過袁軍外放三十裏的重重巡哨,進入下曲陽。馬悍騎的是一匹奪自屠各胡的並州馬,頗為雄健,為避免刺激袁紹,節外生枝,白馬銀箭肯定是不能騎去的。
拜見車騎將軍、冀州牧、祁鄉侯袁紹,自然不能空手,馬悍的禮物是上好並州軍馬二十匹,屠各、烏丸俘虜百人,還有匈奴左賢王的遺失的印綬。馬悍攻取九門,獲得數百匹並州馬,除了用於贈送甄氏三十匹,及袁紹二十匹之外,其餘盡數自收之。至於俘虜,更達千人之多,這些人,無論漢胡,都是要押回遼西的,當奴隸贖罪吧。
下曲陽官寺大堂前,謀士齊聚,武將雲集,在一雙雙咄咄逼人的雪亮目光下,一身甲胄的馬悍,攜管亥與夏侯蘭登堂晉見。
管亥與夏侯蘭齊齊跪見,但馬悍卻隻是躬身致禮:“遼東郡騎都尉、領遼西白狼城守馬悍,見過袁公。末將甲胄在身,恕不能行大禮。”
這一下,夏侯蘭終於明白馬悍一身“隆而重之”的裝束是什麼意思了,也不知應讚馬悍聰明,還是對其桀驁搖頭。
甲胄不拜,盡人皆知,別說袁紹一個冀州牧,就算是皇帝,也同等處理。馬悍這一手,不要說是袁紹及其手下謀士,就算是那些糾糾武將,也都看出來了,這家夥是成心的。
袁紹倒不在意這些小節,時隔近年,再見這個曾給予自己極大羞辱的人,說他無動於衷,從容自若,那是假牙。但做為天下有數的梟雄,袁紹的城府絕對是有的,他隻是對這個一身戎裝、桀驁不訓的年輕人點點頭,麵露微笑:“遼東郡騎都尉,嗬嗬,何如冀州騎都尉乎?”
謀士武將們俱暗暗納罕,此人如此桀驁,主公非但不惱,反而以重職拉攏,著實少見啊。
“謝袁公器重,悍受之有愧。”馬悍平身而視,實話實說。
聽聞此言,袁紹心底那根刺被狠狠撩撥了一下,縱使他再有雅量,臉上的笑容也僵住,眼角不停抽搐,握劍柄的手背青筋畢露。
田豐急忙救場,隨意逮一個理由扭轉話題:“馬都尉,你有甲胄在身,不拜倒也罷了,卻實不宜如此瞠目使君,端是無禮。”
馬悍當然也不想激怒袁紹,他是來這裏交好的而不是結仇的,當下致禮道:“遼西邊鄙,某也是粗鄙之輩,有失禮之處,尚請袁公海涵。”
袁紹不愧為梟雄,很快控製好負麵情緒,擺擺手:“此小節耳,元皓不必糾結,驚龍以奇兵襲破九門,助孤擊破黑山賊左翼,厥功甚偉,孤實感佩謹謝。”
馬悍笑了笑:“黑山聯軍兵出太行之時,兵馬強甚,其勢壯大,然在某與公合擊之下,一敗至斯。可見任是敵勢再盛,若能形成首尾、左右合擊之勢,縱強敵亦難逃敗亡之局。”
袁紹與田豐的眼睛一下亮起來,這話裏有話啊!什麼禮節、恩怨,在實實在在的利益麵前,統統都是浮雲。看來,很有必要與這遼西白狼城守好好談一談。
袁紹暗喜之下,正要下令解散,然後宴請馬悍之時,忽聞急報:“黑山賊張燕,率五千步騎,進逼我下曲陽左翼大營。”
諸將一時失驚,怎麼?這張燕是不是腦抽了,不趕緊想法脫身,還敢來討野火?
田豐突然捋須大笑,向袁紹合袖行禮:“恭賀主公,張逆欲遁矣!此戰大局抵定。”
聽到田豐這麼一說,包括馬悍在內,冀州軍諸將恍然大悟。沒錯,這是以進為退之策,張燕,要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