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我喜歡的是一個小人物,賈詡,魏國的謀士。這個人很智慧,他雖然沒有其他謀士如諸葛亮、郭嘉、荀氏叔侄那麼出名,但這個人物形象很有立體感。他的性格特點、人生軌跡、心路曆程有很強的研究價值。他保過幾個主子,做過一些出格的事,但最終還是穩定下來,得以善終。如果把他拉過來研究,可以寫一部長篇。
《新三國》還有許多不盡如人意之處,由於篇幅限製,就不一一說了。造成這些失誤的原因是什麼?就是他們錯誤地估計了觀眾的欣賞水平,嚴重地忽略了公眾情感。忽略公眾情感的原因,就是主創者們對三國沒有足夠的感情。沒有足夠的感情的原因,就是他們的水平有限,判斷力有限,根本不懂三國。首先是編劇不懂三國。他對三國曆史及的內容並不了解,也沒有任何感情。如果有感情的話,他不會這樣隨意篡改當中的經典人物和細節,而生硬地加入那些與主題及人物性格相去萬裏的細節。第二是導演不懂三國。導演高希希是一個頗具才華的導演,可他不懂《三國》,所以,他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能把曹操的《短歌行》說成《短行歌》。他在《新三國》的理念判斷上嚴重失誤,審美品位嚴重偏差。他用言情劇的方法來演繹《新三國》,當然是吃力不討好。第三是演員不懂三國。《新三國》中的演員,大都是青春偶像派。他們是否讀過三國,還要打個問號。讓缺少文化底蘊的他們以青春的姿態來理解三國厚重的角色,簡直就是難於上青天。所以,三國第一英雄呂布的目光永遠那麼含情脈脈;小霸王孫策盡管是粗著嗓子說話,卻仍然像個白麵書生;張飛隻能像李逵,貂嬋隻能像村姑。陳建斌隻能匪氣十足,毫無文化蘊味。編劇、導演、演員的共同努力,耗時五年、耗資上億的《新三國》,展現在觀眾麵前的,是一部罵聲如潮的平庸之作。這讓人懷疑他們耗時五年時間,都在忙些什麼?耗資1億多,都花掉哪去了?
鄧:三國的魅力在於它的宏大敘事,在於他傳統的文化價值取向。雖然寫戰爭,但三分歸晉,最終一統,寄托著勞動人民希望統一、反對戰爭、向往和平的美好願望。另外裏麵的許多人物,比如劉備、諸葛亮、關羽等,作為明君、賢相和良將的化身、忠義的代表,他們身上有中國老百姓所寄托的精神追求,所以能長久地活在人民群眾心中。再者,三國內容豐富,內涵深厚,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價值取向,商人、軍人、文人,各階層的人都能看出別樣的“三國”,所以能經久不衰。
可是沒有。於是,上億巨資傾刻間灰飛煙滅,一部“史詩巨製”,都付笑談中。
劉:吳宇森顛覆了傳統的三國,《赤壁》裏哪一處顛覆成功了?
鄧:我寫的介乎曆史與戲說之間。我更多是追求曆史人物的本相,捕捉他們的細枝末節,注重他們的性格和命運、情感等偶然性及必然性因素的相互關聯,另外讓人物和故事更接近現實和大眾,好讀,耐讀,不生澀,即一方麵有曆史的厚重,另一方麵是現實的觀照。二者相輔相承,不可割裂。三國不是不可以改,去創新或重新演繹一些情節,但要按照人物性格命運合理地改編,千萬不能改得太隨意。因為三國有它獨特的人文環境和史學價值,這是任何一個年代所替代不了的。三國就是三國,三國人物的根還是紮在三國的土壤上,不能隨意篡改。重寫三國需要嚴謹,把握好一個度,即曆史和戲說的度。
其次是隨意改動人物。近年來對三國的研究深入,思維開闊,三國人物的性格已不再是以往的孤立,而是多麵性。《新三國》完全可以借鑒,使之更為豐滿、立體。事實上並非如此。原著中很多豐滿鮮明的人物,被新版改得很平白。曹操,那是政治家、軍事家、文學家,在陳建斌的演繹下,怎麼越看越像潑皮無賴土匪山大王,這樣的氣質如何賦得《觀滄海》《短歌行》?張飛,應該是既勇猛無敵,又可愛豪爽的一位將軍,在《新三國》中講出的話來粗魯沒邏輯,成了李逵和八戒的混合體。田豐,政治、軍事上都很有見地,特點是剛而犯上,到了新版中就是個小癟三,盡給袁紹添亂,把一些錯誤決斷加給了他,使他的自殺變得很蒼白。這樣隨意改動人物的地方太多。改得好也就罷了,關鍵是改得更加淺薄單一,不合情理。第二就是隨意亂加人物。溫酒斬華雄時加了一個劉三刀,孫堅回江東時加了一個範進下書,都被當作笑話被貼在網上。加這個人物這些情節能推動劇情發展嗎?不能。隻增笑耳。第三是刪除重要人物。原著中許多重要的人物,都被刪得無影無蹤。賈詡,非常有特點的人物,一個字都沒提。二荀隻有一荀。勇冠三軍的典韋也沒了。郭嘉雖然後來出現了,也跟個木偶一樣,麵無表情。其實原著中許多人物是粗線條的勾勒,給《新三國》以非常大的可供挖掘的空間。可惜《新三國》沒有珍惜這些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