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夢_盛世元音(2 / 3)

老街有文物館。三百多件古陶器和青銅器,講述著上下五千年的中華文明。原故宮博物院副院長楊新見了,連聲讚歎:小鎮有寶,了不得!文物鑒定專家張朋川見了,嘖嘖驚訝:至少有三件是國家一級文物!

江南民間木雕館別具一格。仔細看,那上麵多有昆曲戲文的展示。明清之際,昆曲輝煌二百年,“家家收拾起,戶戶不提防”。官商富戶,無不以蓄養家班為榮。具有蘇派特色的一幅幅精美木雕,細細傾訴著也炫耀著昆曲伶人的如煙往事。

笛子博物館藏品來自本地流浪藝人陳東寶的收藏。大近兩丈,小僅方寸之間。竹笛鐵笛玉笛石笛排笛曲笛……讓人眼花繚亂。主人說,吹笛子的沒有學過昆曲曲笛,就成不了大家。他還創作了題為“巴城·水”的笛子獨奏曲。該曲演奏起來,婉轉悠揚,碧水淙淙;昆曲元素,水磨聲腔。

書畫館是現當代大家、名家的集中展示之所。你能說得出名字來的名家的作品這裏都有。

當然,高馬得的畫是不可或缺的。先生的畫,用筆簡練,惜墨如金,惜水如銀。水如水袖,隨風吹散,自然造化,了無痕跡。

昆曲之雅,如水之潺潺,水之流淌,水之清泠。先生畫人物之線條,如水之隨意,水之靈氣,水之夢幻;讀畫,如在湖畔水邊,江渚河岸,觀水,聽曲,品茶。

何謂昆曲?昆山腔也。

何謂昆山腔?水磨調也。

何謂水磨調?曲如流水也。

曲如水磨,袖曰水袖。形如水,神亦如水。

馬得先生之畫,線如水,墨如水,色亦如水。水動,畫活,且歌且舞。是為昆曲也。

“高”山流水,昆曲知音。

昆曲知音越來越多。因了張繼青的《驚夢》,“一步跌入大夢之中出不來”的於丹,在“百家講壇”上說昆曲:夢幻之美,深情之美,悲壯之美,蒼涼之美,詼諧之美,靈異之美,風雅之美。七個美,行雲流水,文采飛揚。

昆曲

老街有夢。

夢在粉牆黛瓦,夢在小巷深處,夢在雨絲風片——

走進鄉土飯店,一曲《牡丹亭·遊園》,讓你神魂飄浮。老板娘是“優秀黨員”,喜歡聽昆曲,“好聽啊!”她說,吃飯都香,睡覺都美。

老街飯店的包間叫“皂羅袍”,還有“醉扶歸”、“好姐姐”。牆上的照片也都是有關昆曲的,都是巴城走出去的昆曲演員,還有到巴城來的與昆曲有關的名人……

信不信,飯店的服務員也會唱昆曲——

一個川妹,一個徽姐,不會說昆山話,可是會唱昆曲!

那感覺,讓文化人怡情悅目,尋常食客也會少些喧鬧。

龍雲居茶館上百歲的年紀了,奇怪的是卻沒有看到一點炒作“老”的痕跡。人家開辦才一個小時就敢打出“百年老店”的招牌,你真的一百年了怎麼說都不說?!

老街就有了一分超脫一分與眾不同的淳樸。

淩晨五點左右,老茶客就在煙霧靄靄的水汽中摸過來了。自帶茶葉,一人隻收五毛錢。喝茶,也喝酒。據說老底(從前)一個橘瓣就能下去一瓶黃酒。

家長裏短,海闊天空。簡單,卻有幾分逸仙之氣。

東方魚肚漸白,老街惺忪醒來。茶客漸漸散去,住家漸次開門。一位精瘦的老者,生好煤爐,然後躺在藤椅上,眯著眼睛聽評彈……

想起了一句話:淡泊明誌,寧靜致遠。

醐途樓

有一天,我的工作室搬到了老街,取名曰“醐途樓”,請賈平凹寫了招牌掛在門口。“醐途”是生造的詞,什麼意思?不說,隻能意會。

樓名新起,建築卻原味。前廳的橫梁是老街最老的木雕作品。雕刻的圖案被紅衛兵鏟得麵目全非,隻是痕跡還在。仔細辨認,該是民間昆曲堂會的記事?!

有一口井,半井。半山半水,半陰半陽,曰半井。這個世界就是半男半女半陰半陽啊。陰陽和諧,風調雨順;陰陽失調,天下大亂。

九級石階九重天。九重天上有風景。隔壁的蚌殼窗在太陽底下發著斑駁的光亮——沒有玻璃之前,用蚌殼銼成薄片,插在窗上,既可透氣,也可透光。

上世紀80年代,周莊沈廳還有蚌殼窗,後來就消失了。昆山已經沒有了。

脆弱的老街!碎片的曆史,蚌殼窗失卻了原來的功能,卻可以透視遙遠的曆史。

昆曲等了六百年,昆曲也曾瀕臨衰亡,可是昆曲“熬”過來了,昆曲的命運比蚌殼窗好得多。

木雕可以鏟去,蚌殼可以消失,昆曲依然柔韌光鮮。

芳客

小樓一統,有韻有味。杜鵑聲聲,螢火明滅。清蓮瓜果,幽篁暗香。細雨打芭蕉,鼠哥戲貓妹……

文人墨客,接踵而至,雅集聚會,昆曲為先:北昆上昆,浙昆湘昆,蘇州南京,海內海外……

來者都是醐途樓的芳客。

忽然有一天,並蒂蓮歸來了——並蒂蓮為顧阿瑛自天竺移植於巴城東亭,上世紀80年代移栽到昆山亭林園,所以今天算是“回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