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我們是抱著金飯碗到處要飯,因為常年不擦拭,以至於這隻金飯碗落滿了灰塵。來自世界的認同警醒了我們,作為昆曲人,我們能做的就是把它擦亮,讓它回複昔日的光鮮。
——楊鳳一
我談昆曲,不是讓大家都要去學唱,去整折整折地看,有時候知道一個意象,知道一點聲腔韻味,找到裏麵的一種情懷,讓我們可以從容下來,可以做夢,這就夠了。
——於丹水
陽澄湖畔巴城鎮。
巴城坐擁五湖:陽澄湖、傀儡湖、雉城湖、巴城湖、鰻鱺湖。
坐擁五湖,天賜之水。
一瓢天水,大美昆曲。
傍晚是五湖最美的時候。
滿湖都是蛙鳴蟲歌,都是魚蝦啜水的脆響。
菱角翕動,薄薄地透明;水鷗聆聽,傻傻地佇立。
暮色降臨,芳聲徐來。夕照灑滿湖水,蟾宮悄然赴約。
酡紅而淡淡,潔白而清清。湖水在蜻蜓的羽翼下罩上清靈的波光月影。
水之秀,水之磨,水之清音,水之雅韻——
黃幡綽的參軍戲?
顧阿瑛的昆山腔?
梁辰魚的雪豔詞?
姹紫嫣紅,都在這恍如仙境的舞台上顯靈。
斷井頹垣,都在這曼妙的“堂會”中化解。
自然之景是奇妙的尤物。
自然之聲是靈異的和聲。
那是王母的壽誕,那是神仙的廟會。
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不用網羅,不必費心,更不須萬千民膏。
神之力,天之音,禪之心,水之曲。
上善若水,曲乃“水磨”,善乎哉,昆曲!
水墨
巴城坐擁雅俗:俗者,大閘蟹也;雅者,昆曲也。雅得極致俗得極致,都與巴城有緣,本源都在巴城。
雅俗皆源於一“水”字。因為陽澄湖而產大閘蟹,因為傀儡湖而風生水起,乃有昆曲。
秋風清冷,蟹腳癢動,陽澄湖八腳騰空;
秋水清靈,傀儡湖煙波浩淼,雅韻悠幽。
水磨圓潤,天籟之音,人間雅韻,驚為神曲。
水磨聲中,龍飛鳳舞,水墨津潤。
2011年6月,中國書法家協會創聯部十八個創作基地聯展在東陽澄湖(鰻鱺湖)畔開幕。
昆曲源頭,書法之鄉,水磨與水墨渾然一體,異曲同工。
水磨水墨,皆一“水”字。
昆曲在園林唱,書法在園林寫。
水磨乃看不見的水墨,水墨乃看得見的水磨。
昆曲和書法,都是文人雅士的所愛。文征明聽昆曲可以從早上一直聽到晚上,可以一個月不洗腳不沐浴;昆曲大師都是書法家:吳梅、俞振飛……概莫例外。1922年,梅蘭芳到上海拜吳昌碩為師學書畫;大曲家張充和,九十八歲,還是書法家!倪傳鉞一百零一歲時為我書“昆曲之路”書名,文雅靜氣,超凡脫俗。
中國哲學可以用書法陰陽(和諧)來闡釋。
中國文學藝術可以從昆曲裏得到全麵體現。
書法與昆曲,在坐擁五湖的巴城並蒂同開,巧合乎?天意乎?
慢
六百年水磨浸潤,老街有了自己的節奏。
一個字:慢。
忙忙碌碌、來去匆匆的遊人,走進老街,不由你不噤聲細氣,不由你不放慢腳步。
老街很短,從東到西不過二百米,一支煙工夫就走完了。可是昆曲的節奏將老街延伸了延長了,就如石板暗河,似乎很短,其實它向前,向兩側,向遠方,流過千山萬水,穿過時光流年。
很快也很慢,很近也很遠……
石板光潤,柔滑,即便不下雨,也是一片亮。隻是,石板凹凸不平,刻滿了滄桑。凹進去的是曆史的足跡,發光的是現代的拓片。
石板給了老街一分厚重與柔韌,昆曲給了老街一分寧靜與祥和。
昆曲到了老街就成了粉牆黛瓦,就成了吳儂軟語。就如顧阿瑛家班伶人,藏在小園,名流雅士造訪便粉墨登場,水袖飄逸,水磨柔聲,磨得春色撩人,秀得春情難遣。
駐足潛聽——吳歈雅韻,絲絲縷縷,纏纏綿綿。
就連風啊雨啊也都是昆曲的韻味。風來了,風吹過瓦簷,被磨得溫柔,磨出好心情,於是減速,緩緩地流連,慢慢地賞景;雨來了,雨下個不停,雨也如水磨,貼心地撫摸,婉約地飄灑,偶爾大一點,雨珠就從街這邊的瓦簷蹦到那邊的瓦簷,又從那邊的瓦簷歡歡地落在石板上,然後還如昆曲,不著痕跡潺潺悠悠地流淌。
水走了,大閘蟹爬到了餐桌上。鐵甲長戈其外,螯封嫩玉於內。饕餮漢子其形,碧玉嬋娟內秀。
昆曲的意韻無處不在。
“高”山流水
一般意義上的旅遊景點,隻須匆匆走過路過,“到此一遊”。巴城老街需要慢慢地品味。就如昆曲,你得靜下心來才能體味她的美,她的雅。
老街是從昆石館開頭的。昆石壓住了老街。昆石為中國四大名石之一,它的質白如玉尤其像昆曲的雅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