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鳳英因京昆戲曲結緣甘家,正式成了甘家一員。
嚴鳳英在黃梅戲表演上所達到的高度,與她在甘家打下的京昆基礎不無關係。
1984年,江蘇省委宣傳部王霞林部長親自掛帥,拍14集電視連續劇《嚴鳳英》,全國播放後,觀眾說,嚴鳳英怎麼唱得那麼好聽啊?殊不知,嚴鳳英在甘家大院受到昆曲的熏陶,黃梅戲注入婉轉流連的雅韻,所以更加動聽了!
1951年,安慶派人來南京,力邀嚴鳳英重返黃梅戲舞台。之後節外生枝,風波不息。無論結婚離婚,甘律之“不但懂得優雅退場,同樣知道及時救場”。
如今,他們結婚和生活過的房間仍完好地保存著,“嚴鳳英故居”的牌匾赫然在目!
清客年輕餘音繞梁
2009年2月23日下午,乍暖還寒的天氣,綿綿細雨無聲地灑落。從江蘇省昆劇院所在的朝天宮步行十幾分鍾,就到了位於建鄴路邊上的甘家大院。馬路對麵是金融票據中心、工商銀行大樓、現代大廈,還有迪斯科、ktv,車水馬龍——
就在這時尚與現代的城市中心地帶,一垛青磚圍牆圈出了“九十九間半”!
近些年恢複建築的“甘家大院”麵積為九千六百平方米,現為南京民俗博物館。這是一組具有典型明清建築風格的古建築群,從北門的“南捕廳15號”進去,就走進了一段“城南舊事”濃濃的氛圍之中。
遺憾的是,甘家後人、南京昆曲社的秘書長汪小丹遠在深圳,不能找她采訪,她的表弟袁裕陵熱情地接待了我們,他的女兒則為我們當起了導遊。
3月5日,我從北京到南京,和吳新雷老師一起,和汪小丹女士見了麵。汪女士說他外公甘貢山就像武訓勸學一樣,逢人便說昆曲怎麼怎麼好,曾對她說,小孩子少玩點,多學點昆曲。還說,趁我還在,多學幾首啊,我走了,你們就沒地方學了!
汪小丹七歲就跟外公學昆曲,第一次學的是“春香鬧學”,九歲就上電視台錄音,“外公吹笛子,我唱。”
汪小丹說,現在每每走進甘家大院,就覺得前輩老人在天上注視著我,審視著我,聽我唱,看我演……
就為這,汪小丹總是忙忙碌碌,為曲社盡心服務,每周三下午,還要去大院邊上的府西街小學輔導昆曲,難得給自己放假去深圳看望女兒,不知怎麼被那裏的曲友知道,就要和她見麵,向她求教……
意味深長“津逮樓”
甘家大院始建於嘉慶年間,為甘熙之父甘福所造,舊名“友恭堂”。甘熙故居裏最讓人敬仰的當推“津逮樓”,津逮樓藏書十六萬卷,有宋、元版的書,其中包括足本宋版《金石錄》,該書現藏於北京圖書館。
“津”,渡也,“逮”,達到也。“津逮樓”,當是寓意通過讀書達到某種境界之意吧。
可惜,太平天國時津逮樓毀於戰火!
物質的“津逮樓”毀了,精神的“津逮樓”尚在。
據《南京日報》報道,2004年10月,南京京昆藝術文化研習中心的成員在甘家大院舉行聚會,慶祝以昆曲“水磨腔”為名的“水磨”戲曲茶社揭牌。研習中心有四十名成員,多為大學生及銀行職員、醫生、教師等白領階層,最小的十來歲,最大的王琴生老人已九十三歲。研習中心負責人汪小丹表示,她希望能夠再現百年前甘家大院戲迷票友結社唱戲的聯歡盛況。
多年來,汪小丹為曲社的票友們提供了真誠熱心的服務,受到曲友一致稱讚和敬仰。甘家大院成為南京昆曲清客的固定聚會場所,每到周六,絲竹之聲在古建築簷梁之間繚繞回旋。
2008年11月初,為紀念先人甘貢三誕辰一百二十周年,在甘家大院籌辦了“甘氏家族戲劇音樂會”,以紀念先人為京昆藝術傳承做出的貢獻。
意味深長的是,同是九十九間半,幾年中經曆了這樣的變化——
先是南京市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後來是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現在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清曲甘紋軒
2013年3月17日,春風暖暖地吹,春雨霏霏地下。曲家甘紋軒先生在汪小丹女士的陪同下,猶如一陣幽蘭的清香,悠悠地飄進了巴城老街醐途樓。
甘紋軒是著名曲家甘恭三的小女兒。盡管她自謙小時候“不成才”,見了父親“怕”,要“逃”,因為父親見了就要逮住唱曲拍曲,但畢竟甘家大院往來無白丁,天天是雅曲,才子佳人,上流名士,往往魚貫進出,在鴻儒雅曲的浸潤下,先生終與昆曲結緣,成為清曲大家。
先生已經八十八歲高齡,卻依然是眉目清秀,氣韻脫俗。
為了先生的“雅臨”,請昆山曲友過來唱曲,以求先生指導:冷冷的《長生殿·小宴》[泣顏回]第二支,高敏怡的《牡丹亭·驚夢[山坡羊]》,依蘭的《西廂記·佳期[十二紅]》……
先生的侄女汪小丹評價說,“中規中矩”;甘先生則更多鼓勵,“年輕人唱,真好!”
我注意到,每當笛聲起時,先生便玉指輕彈,一個節拍都不會拉下。倘若有一句沒唱完,先生便會提醒:還有一句!
……
請先生唱,先生笑說,不唱不唱,多少年不唱了,“隻帶耳朵不帶嘴,不唱的”。
汪小丹可謂甘家大院最後的傳人了。她一身清雅,幹淨而純粹,為了昆曲的傳承,苦心支撐著南京昆曲社。她唱了《牡丹亭·尋夢[懶畫眉]》一曲,由衷的掌聲隨即響起。
禁不住曲友們的期盼和熱情,甘先生還是唱了一曲《牡丹亭·驚夢》[山坡羊]。
曲家清曲,無一絲煙火氣,純之又純也!
春雨越下越大,曲會越唱越靜。淅淅瀝瀝到大雨如注,幽雅嫻靜到餘音繞梁。不知是春雨滋潤了昆曲,還是昆曲滋養了春雨。雨水,雅韻,潤物,潤心,潤靈魂。所有在場者氣息相通,醐途樓從未有過的寧靜。
其實,好幾年前就想請甘紋軒先生來醐途樓了。隻是先生年事已高,不出遠門,但凡出遠門,一定是汪小丹陪著。今天能請甘先生來醐途樓唱曲,實在三生有幸!
最後,合唱《玉簪記·琴挑[朝元歌]》——長清短清,雲清水清……
有誰評論,怕誰評論……春雨綿綿,檀香嫋嫋,笛聲雅韻。
醐途曲會,奢侈享受!
為了今天的曲會,特地請著名笛師王建農司笛,更有香港城市大學中國文化中心主任鄭培凱夫婦參與,鄭教授還是第一次這樣全身心地參加一場昆曲的曲會!他的太太鄢秀女士素有學養,她說,回去要將手機鈴聲改為昆曲,還要安排時間學昆曲!
曲會完美,意味深長。
曲會結束時,我陪甘先生看前廳“百歲張充和”的照片,說,甘先生百歲時,我們一定為您舉辦曲會祝賀!
先生笑了,魚尾紋如清曲般化開,美麗無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