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由於樊曼儂、賈馨園小姐的努力,曲友的支持,而後有洪惟助教授和我的促成,如今,昆曲傳習計劃已生生不息地辦了六屆,將近十年的時間,培育了數百名昆曲愛好者……在台灣,昆曲已呈現了中興的氣象。
——曾永義(2009年)美麗人見人愛,昆曲無處不在
不僅西北邊陲、南方閩粵,昆曲也跨越白雲蒼海,在寶島台灣發芽、綿延,不絕如縷,直至今日之漸漸浸淫成了氣候。
根據對台灣大學教授曾永義、“中央大學”教授洪惟助、“政治大學”教授、戲曲學院副校長蔡欣欣和台北“故宮”前“教育展資處”處長朱惠良等人的采訪,還有他們所撰寫的論文,綜合整理於後。
台灣的昆曲活動,最早文獻資料有,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朱景英任台灣府鹿耳海防同知時,邀集同仁觀賞其劇作《桃花緣》及李玉《清忠譜》。
乾隆四十八年(1783),蘇州梨園公署重修老廊廟竣工所立的“翼宿神祠碑記”中,有“台灣局”捐款“六十三錢三十一兩”的記載,洪惟助教授推測在當時,至少有兩個以上的昆班存在。隻是,至今缺少其他佐證,所以即便與台灣血緣相係、風俗同源的福建在明清時多有昆劇演出的記載,但是否有昆團去台或者邀昆班去台演出,尚無文字可以勾勒。
不過,在台灣普及民眾的“北管樂”中,明顯可見昆腔寄居其中的蹤影。見諸記載的“鳳儀社樂局”早在1716年前後即已成立。清代隨閩粵移民去台的北管子弟班,其“扮仙樂”之《天官賜福》、《富貴長春》、《封相》、《卸甲》等都是昆腔套曲。還有北昆傳統之《倒銅旗》及《扈家莊》,也在演出戲單之中。
日據時期十三腔與北管,依然在台灣民眾的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台灣報紙上多有昆曲演出的報道,1936年8月15日的《台灣日日新報》更有“台北同誌音樂會”聘請曲師林成金、昆曲徐金水……教授昆曲的記載。
根據記載,節慶時日,台灣“文武各官會燕於公所,常在考棚公宴,召伶人登台演劇”。其間,“名角雲集”,都是鹹同年間在地豪紳自上海聘名師教習,其中如本是官家子弟的“天麟旦”,好度曲,飾演花旦如小家碧玉可人,“且善昆劇”。
同時,大陸戲班來台演出,演出劇目中,也多有昆劇或昆腔。
當然,由於昆曲的“和寡”以及諸多曆史原因,昆曲並未在台灣成為“常民文化景觀”,也沒有成為民眾的集體記憶。關於昆曲,我們隻能在曆史的隻言片語中找到零碎的蹤影。
菁英培育昆曲“不絕如縷”
1945年日據時代結束,昆曲在台灣當是喘了一口氣,但是帶動昆曲紮根的真正推手,是在40年代末隨國民政府播遷到台灣的學界耆老與昆曲曲友。台大鄭騫(因百)、張敬(清徽),“政大”盧聲伯,師大汪經昌(薇史)等,不僅為台灣地區的戲曲初辟榛莽,且通過課堂拍曲、參與曲社等,引領了一批年輕學子親近昆曲進而從事研究,曾永義、洪惟助、賴橋本、王安祈等日後精英,都是他們教導影響的成果。
期間,夏煥新、焦承允、徐炎之與張善薌夫婦等昆曲曲家,彙聚了張元和、許聞佩等大陸來台的昆曲同好,定期聚會,以曲會友。徐炎之等三人於1949年9月組織了台北“同期曲會”,夏煥新、焦承允則在1953年舉行昆曲清唱雅集,該曲會1962年改名蓬瀛曲集。
正是這兩個最早的曲會,延續了台灣昆曲的命脈。
其後,1968年,大陸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台灣“中國文化學院”張其昀院長倡辦“中華昆曲研究所”,夏煥新任所長。學院多次舉辦昆曲欣賞晚會,1980年更召集各大專院校昆曲社團,參與台北市戲劇節,演出了《遊園》、《寄子》、《斷橋》、《長生殿·小宴》,1982年“台北市社會教育館”開設“昆曲研習班”,夏煥新主持,為期五年。此外,“國立藝專”、“文化學院”也都開設昆曲課程。
經學者與曲友共同努力,1950年台北女一中昆曲社率先成立,1957年台大昆曲社、師大昆曲社相繼成立,高中與大專院校先後成立了十一所昆曲社團。
常年致力於昆曲薪傳的徐炎之與夏煥新,先後在1985年、1987年獲得了台灣“民族藝術薪傳獎”。
1987年,為慶祝徐炎之九十壽誕,成立了台灣第一個業餘昆劇團“水磨曲集”。
值得一提的是1980年,“新象國際藝術節”演出了《牡丹亭》。1982年“新象活動推展中心”主辦《遊園驚夢》舞台劇演出。1984年,邀請白先勇策劃“中國古典文學與戲劇:昆劇《牡丹亭》湯顯祖《遊園驚夢》”,徐露前演春香,後演杜麗娘,一時傳為美談。
沒有折騰,沒有因為政治的因素而起起落落,文化精英們的文化自覺,使昆曲在台灣“不絕如縷”:“不絕”,沒有斷;“如縷”,如絲如線,纖弱單薄。
也正是因為絲絲縷縷的存在,90年代開始的新一輪昆曲推廣才有了基礎。
“新象”和“雅韻”,推進兩岸交流
有了社會的進步和文化人的反省與自覺,昆曲的被認識和被推廣也是水到渠成了。
在官方認可的同時,以“經紀公司”的商業模式操作、製作、傳播與引進大陸優秀表演團隊赴台交流演出的“財團法人新象文教基金會”與“雅韻藝術傳播有限公司”,成為激發昆曲在台灣演出能量以及推廣效應的重要推手。
“新象”在許博允和樊曼儂伉儷的執著努力下,陸續“輸入和輸出”各類藝術活動,從80年代邀約、製作昆曲演出,到90年代邀請大陸昆曲名家與昆團來台公演,都發揮了實際效應。
“雅韻”1997年曾協助蘇州顧篤璜編印《昆劇傳世演出珍本全編》,整理了一百八十餘種昆曲舞台演出本。而經台灣企業家陳啟德和顧篤璜之間的穿針引線,更促成了《長生殿》的排演……
1990年賈馨園組織四十餘位學者與研究生、大學生到大陸進行的“昆曲之旅”,最為重要的成果就是,曾永義和洪惟助回台後就開始實行“昆曲傳習計劃”。
昆曲之旅影響了一批年輕人
出版了《畫說昆曲》、《繪聲繪影說昆曲》的曲友韓昌雲,現為台北昆曲研習社社長,她寫了下麵一段文字:1992年2月,包括了學者專家、曲友、台大昆曲社、文化大學以及其他院校的學生等一行人,來到了天寒地凍的上海,隨即專車前往蘇州。我們看了一台堂會戲,戲碼我記得有《相約》、《討釵》、《賣子》、《投淵》等。戲很好看,雖然是蘇州白,但神奇的是,我完全不覺得有語言隔閡,無非是入了夜實在太冷,最後凍得受不了,我們幾個人開始在後頭一麵看戲一麵跳,想辦法讓自己暖和起來,成了看戲奇景。
第二天還是第三天,我們又看了蘇州大學中文係昆曲班的彙報演出,劇目有《琴挑》和《狗洞》,我依然清楚地記得《琴挑》裏,潘必正有一個偷聞陳妙常發香的小動作,現在已被歸為糟粕,昆劇舞台上早已廢去不用。那回的看戲經驗便成了一個很古老的回憶,也是昆劇表演演變的曆史見證。
昆劇之旅的第二站來到了杭州。我們是連夜坐船,從大運河裏過去的,當時有幾位蘇大的男同學,從杭州開始加入我們的旅程。於是我們白天一起遊玩,每天晚上看戲。這是我第一次看王奉梅老師的戲,後來又在曲會中聽王老師唱曲,深深地被老師的幽靜氣質和甜美音色所吸引,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聲音啊!昆曲怎麼這麼好聽?王奉梅老師的《尋夢》把台大的男同學都唱哭了,女生更不用說,劇場裏默默哭倒一片。
昆劇之旅的第三站到了上海,上昆的戲很好看,我們一行人都被震懾住了,尤其是王芝泉老師的《扈家莊》、《請神降妖》,讓人看到幾乎忘了呼吸,其他我還記得的戲有周誌剛與梁穀音老師的《掃花》,蔡正仁老師的《迎像哭像》、劉異龍老師和梁穀音老師的《活捉》等,可惜我因為私人行程,錯過了嶽美緹老師的《玉簪記》。昆曲傳習計劃
“昆曲之旅”不僅促動文化精英們開始全身心投入昆曲的保存和傳承,同時還培養了一批年輕的昆曲愛好者,他們大多成了“昆迷”,至今活躍在台灣的昆曲界。
1992年3月,“文建會”開始舉辦昆曲傳習計劃,第一屆至第三屆由“中華民俗藝術基金會”承辦,台灣大學中文係曾永義教授擔任主持人,“中央大學”中文係洪惟助教授擔任總執行。該計劃旨在提供社會大眾一個研習昆曲藝術的管道,使昆曲藝術在台灣得以繼續傳承與發揚。課程為唱曲班、昆笛班與專題講座;唱曲班與昆笛班依學員程度分初級與高級班,唱曲班兼學身段。專題講座規劃有昆曲曆史、文學、音樂、表演、近代發展及其他劇種關係等多方麵主題,以使學員對昆曲藝術有更深入的了解。
1996年9月至2000年底,舉辦第四屆至第六屆昆曲傳習計劃,並改由“傳藝中心”主辦,“國光戲劇藝術學校”承辦。1999年夏,“國光劇校”與“複興劇校”合並,改製為台灣戲曲專科學校後,昆曲傳習計劃遂由台灣戲專繼續承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