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娘勸導說:“你倆都是過半百的人了,還像個老小孩兒,一見麵就逗,打起嘴官司來沒頭撂肚兒的,煩不煩?少說兩句別人不會把你倆當啞巴賣了。”
馮大娘的話戧的他倆誰也沒有答上腔來。劉大嫂和胡大嫂瞧著他倆被噎得怪樣子,情不自禁地“哈、哈、哈”地笑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崔明軒帶著三個民兵趕到了紙廠辦公室,首先封存了大地磅的砣,並派出兩位基幹民兵在七個小造紙廠之間來回巡邏,監督著各紙廠執行布告的情況,防止個別廠子偷偷地收麥秸。
常言說,林子大了啥鳥都有,瓜子多了啥仁(人)都有。有些買賣麥秸的運輸戶就是不聽招呼,專往槍口上撞,總以為現如今沒真事,可今兒個偏偏碰上了講“認真”二字的強幹部。
大約上午十點鍾,有幾輛拉麥秸的小四輪拖拉機和三馬車,陸陸續續的向小紙廠的大地磅開過來。留在此處的民兵反反複複地向他們解釋著,村委會關於停止收麥秸的布告。可是那些人就是不聽,死皮賴臉地纏著叫收下。那個民兵實在強不過就實話實說道:“你們就是說出大天來,我也沒有辦法,不是我不給你們麵子,是我沒有這個權力。磅砣今兒個一大早就封存起來了,我也沒有鑰匙,想給你們開後門也辦不成。”
“磅砣在哪裏?誰有鑰匙?我們去找他,現在哪裏還有死心眼的人,專鑽牛角尖。”
崔明軒大聲說:“不用找了,死心眼的人早來了。”
剛才說話的那個人,嬉皮笑臉地從衣服兜中掏出半盒擠扁的香煙,抽出一支遞過去,點頭哈腰地說:“不知道崔連長駕到,請多多包涵。”
崔明軒瞅著他那個怪模樣,不耐煩地說:“我不會吸那玩意!”
那個人碰了一鼻子灰仍然不甘心,苦苦哀求著說:“崔連長,你就抬抬貴手讓他們收了吧,反正就這幾車,以後我們再也不來了。”
崔明軒沒有答話,大步走向地磅高聲說:“鄰村的鄉親們,我知道你們掙兩個力氣錢不容易,十裏八鄉的低頭不見抬頭見,我也不願得罪你們。可是,你們也得替我想一想,村委會讓我辦這件事,辦砸了領導不滿意,群眾也不允許。告示上明明寫著,截止日期是夜個下午七點鍾,我要是再收,就是犯法律。話再說回來,收了你們的,再來了咋辦?收不收?不收,明擺著叫我得罪人,收了,那我們村委會的決議還有啥用?將來村委會的話還有誰聽?那不是自己砸自己的牌子嗎?所以,我今天不能破這個例。還望大家多多包涵為是。”
“崔連長,你說的這個理早已成了過時的皇曆——沒用了。別說村委會的布告,就連皇上的文件、告示也不大管事了。這貓哪貓,抓住老鼠才是好貓;這道理哪道理,趁錢才是硬道理。眼下時興的是啥?你清楚嗎?”
崔明軒被問住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想了想說:“無論現時興啥,總不能食言而肥說話不算數吧?俗話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了不算,定了不幹,那不是君子所為。”
“差也。”那個拉麥秸的人搖頭擺尾地說,“連長老弟,眼下時興的是‘打擦邊球’,用官話說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別拿著雞毛當令箭了,與人方便,與己方便,摳門兒的官兒沒有了。”他說著掏出一盒好香煙,就往崔明軒衣服兜裏塞,還皮笑肉不笑地說,“崔連長,行個方便吧!”
“不行。你說出大天來也沒有用,還是趁早拉回去吧!”
崔明軒一說完,十多個人圍著他開始嚷嚷起來,“我們已經拉來了,再拉回去就賠大發了,損失誰給補哇?”
“沙灣村死了七口人,這個損失誰給補哇?”胡占禮大聲地問。
十多個拉麥秸的人不約而同地扭過臉來,看見是沙灣村的兩個頭兒朝他們走來。自知理虧的他們還沒來的及如何回答,就聽到王天龍解釋說:“告示我們貼了,你們看沒看到我不清楚,不能怪我們事先沒有說。你們也知道,小造紙廠這幾年嚴重汙染了環境,不僅給沙灣村的老百姓,也給十裏八鄉的鄉親們帶來極大的身心傷害。順風十裏臭,停了對大家都有好處,難道你們不歡迎?再說,別村的小造紙廠還沒有停,無非是多跑幾裏路,少掙兩個錢,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吧!”
其中有個年齡較大一點的人說:“王主任,我讚成你這樣的村幹部,可惜現在講直理的人不多了。不過……。”
“不過啥?”王天龍不解地問。
那個人不以為然地說:“事不是明擺著嗎?新官上任三把火,燒過去一陣子也就自消自滅了。王主任我今天先把話撂在這,過不了半年你也學精了。不信的話?咱倆打個賭走著瞧。”
王天龍聽了心裏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坦然地說:“那也好,咱倆究竟誰輸誰贏?年底見分曉。”
那個人無奈的說:“主任既然堅決不收了,再要求也沒用了,咱們還是走吧!”幾輛送麥秸的車在他的指揮下,調轉車頭開走了。
當天晚上,二狗子胡占勝帶著氣兒來到了胡希能的家。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順手拿起茶幾上的煙抽起來。
胡希能耷拉著腦袋瓜子沒有動彈,也沒有理他,仍然眯縫著眼、噘著嘴一口一口地吸著悶煙。
二狗子胡占勝再也憋不住了,說:“老叔,他們剛滅了磚廠的火,眼下又封了紙廠,斷了咱們的財路,這是騎著咱們爺們脖子上拉屎,把人欺負到家了。你能不大的一個官,就管不了他們?叫他們在咱們倆麵前橫行霸道、作威作福?”
胡希能氣呼呼地說:“二小子,你想氣死我呀!你有氣衝我撒,我這滿肚子的氣衝誰撒去?你就消停、消停省點事吧!別給我添堵添氣了。”
“我哪敢哪!”他添油加醋地說,“想當初你在村裏說一不二,脆說啥也沒有人敢“哼、哼”一聲,可現在被王天龍擺壞的羊肝羊肺,也沒法了。”
胡希能瞪著眼珠子暴跳如雷地大聲叫喚著:“二小子,你也混大腦袋了,翅膀也硬了,是不是也覺著我管不了你了?”
在院子中乘涼的趙桂芹聽著他爺倆吵起來,沒好氣地說:“你倆狼叫個啥?小聲說不行啊!”
“唉——。”胡希能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二小,我不是衝著你發火,我是衝著他們。可現如今群眾擁護他們,你說咋辦?小不忍則亂大謀,騎驢看唱本——走著瞧,有他們倒黴的那一天。”隨後話題一轉甜麼嗦的說:“二小別生氣了,咱爺倆今晚喝兩盅。”
二狗子不怠慢,從電冰箱裏找出幾樣現成的東西放在茶幾上,又從火房裏拿來喝酒的家夥,胡希能從西裏屋中提出兩瓶老白汾,二人就喝起悶酒來。你來我往,不一會二斤白酒就進了肚。趙桂芹也沒有理他們,躲到東邊閨女的房間休息去了。
俗話說,以酒澆愁、愁更愁。喝得醉熏熏的二狗子,從胡希能的家裏走出來,已經夜深人靜了。在大街上、胡同裏轉遊來摸遊去,摔倒了爬起來,來來回回的折騰著,找不到家也摸不著北了。“撲通”一聲,疼的他“哎喲、哎喲”地“哼、哼”著。右手往地上一摸,是一塊半頭磚,不偏不正地硌在了他的屁股上。罵罵咧咧地說:“去你娘的,膽不小敢硌老子。”他瞪著醉眼一看嘟嘟嚕嚕地說:“哦!這、這、這是王天龍那個小子的家,他、他、他叫我不痛快,我也叫他不安生。”說完拿起那塊磚頭,向王天龍的院子裏砸去。早已進入夢鄉的王天龍夫婦被“跨嚓”的響聲驚醒,急忙坐起來,四隻眼睛同時隔著玻璃窗向外瞅著,黑洞洞啥也看不見,隻聽到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路聲。王天龍不放心,穿上衣服走出來,小聲問道:“誰?”沒有人答應。走到大門口隔著門縫向外看,也沒有發現啥?他拉開門走出去向南一看,有一個人影晃晃蕩蕩地消失在黑夜中。
他一切都明白了,插好門,回到院子裏仔細地查看著,發現了一塊半頭磚砸在了西邊菜地裏。他撿起來放在東邊牆根處,然後回到屋裏。
趙蘭香急切地問:“咋回事?”
王天龍撒謊說:“虛驚一場,是一塊半頭磚被貓從房上蹬下來。沒事了,快睡吧!”但是,他自個兒卻躺在床上咋著也睡不著。自從選上村委會主任以後,他總覺著有人在盯他的哨。難道……。
他不願再想下去,可是,許多是是非非,非非是是,就像電視劇一樣演完一幕又一幕,總也演不完。
未完待續,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錄新浪原創訂閱更多章節。支持作者,支持正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