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針鋒相對(2 / 3)

楊金玉推開門看到他倆一前一後走到了北屋門的台階上,驚喜地說:“噢!原來是天龍叔和一山大老爺,屋裏請坐。”

王天龍客氣地說:“金玉,我和你大老爺事先沒有給你打招呼就冒然登門,十分抱歉,請你多多原諒!”

“天龍,你給孩子客氣個啥?沒那個必要。”馮一山說著坐在靠北牆右邊的椅子上,王天龍坐在左邊的椅子上。

楊金玉的母親聽到說話聲,從裏間屋裏走出來說:“二位大叔來了,吃飯了嗎?”

馮一山喊著她的小名說:“二妮兒,我倆都吃過了。”

“金玉,給你大老爺他們沏茶、拿煙來。”楊金玉的母親吩咐說。

“是。”

楊金玉的母親是後街馮家的閨女,和馮一山門支不遠,所以楊金玉稱馮一山老爺,而對王天龍還是按一般街坊輩稱呼大叔。楊金玉的母親按娘家的輩份,稱呼王天龍也為大叔。因此,在對王天龍的稱呼上,母子倆成了平輩。好像亂了套,其實各論各的一點兒也不亂。

當楊金玉把茶水送過來時馮一山問:“金玉,孩子們呢?”

楊金玉答:“和他娘串門去了。”

王天龍用商量地口氣說:“金玉,我和你老爺今晚來,主要是想和你交換交換關於磚廠去留的意見。我知道你是個明白人,願和你個別談一談,你看可以嗎?”

揚金玉和王天龍是前後街,平時接觸並不多,相互了解也較少,隻知道他性格耿直,敢講真話,不畏權貴,有個認理不認人的強脾氣。而今天王天龍的民主作風和善解人意、不強人所難的品質是他沒有想到的。他說:“你二老今晚一來我就猜到了,準是為磚廠的事。頭晌兒討論的時候思想上有矛盾,我沒有表態。說句真心話,我不僅同意停磚廠,而且希望停得越早越好。但是,昨天晚上開會統一了口徑,我要是變了會讓人家瞧不起,再給我扣上個叛徒的帽子多難聽。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也作難呀!”

他的母親勸著說:“啥叛徒不叛徒的?這些年來咱替他背黑鍋挨的罵還少嗎?小兒不能再糊塗下去了。話又說回來,你大老爺不也是支委嗎?他在村裏幹了那麼多年,他能變你咋不能變?可不能再昧著良心做對不住鄉親們的事了。”

王天龍接過話茬說:“話也不能那麼說,也得允許大侄子好好的想一想。不過,我覺著應該提醒的是,誰是誰非不能以人劃線,要以民劃線,看是否符合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咱們都是黨員,黨的宗旨是為人民服務,所以我們要從人民的利益出發,堅持好的,改正錯的。這樣做不僅不叫背叛,而叫堅持真理、主持正義。金玉,我說的這個理你認不認?”

“大叔,我認。理是這個理,但是,……”

馮一山插話說:“金玉,還但是個啥?道理明擺著,我現在都明白了,你也別再糊塗了。”

他的母親也幫著說:“是啊!你大老爺都不怕,你還怕個啥?猶豫個啥?”

楊金玉係在心裏的疙瘩漸漸解開了,說:“大老爺,天龍叔,你們的意見我一定認真考慮。”

“那就對了。孩子,你老爺我過去也糊塗過,可我現在不糊塗了。誰對誰錯?誰為自個兒打算?誰為群眾著想?是小蔥拌豆腐——一清(青)二白,你可不能分不清是非呀?糊裏糊塗地啥時候是個頭?眼下我和天龍都盼著你早點兒清醒過來。”馮一山說。

楊金玉點著頭說:“是、是,大老爺,我再好好的想一想。”

第二天上午九點鍾,村支兩委會議在胡希能的主持下又重新開始了。他說:“昨天,我們村支兩委就磚廠去留問題討論了半天,大多數人的意見是一致的,那就是堅決不同意關掉磚廠。今天在座的每個人都必須明確地表明態度,也是考驗每個人站在哪一邊的大問題,是否同黨保持一致?就看今天的實際行動,都說說吧!”

二狗子胡占勝幾乎每次都帶頭發言表態,他怕別人搶了頭功。他說:“夜個頭晌討論時我說了不少,今天我還要繼續帶頭說。俺老叔當書記以來,領著大夥建罐頭廠、酒廠、紙廠、紡織廠,特別是建磚廠容易嗎?起早貪黑,舍小家為大家,帶頭捐款,使咱村成為市級小康村的標兵,成績是山羊的那個——明擺著。現在有人想把俺老叔親手建起來的磚廠給毀了,簡直是禿子打傘——無法(發)無天。我首先不答應。”

他瞅了瞅胡希能得意的笑臉,又大膽地說下去:“俺老叔幾年來,年年被評為省、市、縣、鄉模範黨支部書記、“三級人大代表”,那些當官的見了俺老叔都點頭哈腰的,他認的官比咱們認的人都多。正如章書記常說的那樣‘沙灣村有今天,離不開胡希能書記的領導,今後沙灣村的發展,同樣離不開胡書記’。俺老叔就是沙灣村的黨。”

他越說越帶勁,越說越離譜。“俺老叔這次沒選上村主任,是個別人搗了鬼,黨是想信俺老叔的,還給俺老叔升了官。現在是夏官鎮黨委副書記,村裏的書記隻是兼著,不僅能管咱們村,全鎮三十多個村他都能管。那叫什麼來,噢,小禿頭搞棉油——不簡(鹹)單(蛋)。”

他的發言逗的人們忍不住笑出聲來,田翠花想笑又不敢笑,憋的眼含淚,臉通紅。

“你們有啥好笑的。”二狗子又繼續說,“大家都拍一拍良心,誰沒有求過俺老叔辦過事?誰沒沾過光?誰沒在俺老叔家吃過酒、喝過肉?不對,不對,喝過酒、吃過肉。俗話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雀鼠老鴉還知道報十八天的恩嘞,狗吃了東西還知道搖搖尾巴嘞,更不用說我們人了。”

在座的人再也忍不住,“噗”的一聲都笑了。有人笑的痛快,有人笑中帶著臊。胡希能再也坐不住了,大聲嗬斥道:“二小兒子,別胡咧咧了,這是兩委幹部會,不是串門說閑話兒、扯閑篇兒的地方。”

“胡書記說的十分正確,今天咱們開的是村支兩委幹部會,不是說閑話兒、扯閑篇兒的地方。胡書記的功過是非自有群眾來評說,有子孫後代作結論。今天不是探討這個問題的時候。”

王天龍說到這裏話題一轉說:“在座的村支兩委同誌們,別看我們的官不大,但是,我們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係到咱村兩千多口人的切身利益,關係到咱村未來的發展方向。我們當的是老百姓的官,老百姓把決定他們命運的權力交給我們,我們就不應該辜負他們的希望,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從全村兩千多父老鄉親們的利益出發,跳出自私狹隘的小圈子,顧大局、識大體,不然,我們這屆村支兩委班子就成了千古罪人。百年之後的我們,在陰槽地府、九泉之下,聽到子孫後代的埋怨謾罵聲,將是啥滋味?能不臉上發燒心裏發酸嗎?”

王天龍激動的話有些發顫,眼圈也紅潤了。他端起桌子上的水杯,潤了潤嗓子說:“建磚廠本來大多數鄉親們就不同意、不讚成、不支持。”

“王天龍,你胡說八道。”胡希能拍案而起怒氣衝衝的說,“在座的哪個不知道?建磚廠咱是全民投了票的,多數都讚成,這是任何人也否定不了的事實,難道你還想翻案不成?”

王天龍毫不氣餒的說:“胡書記,這個案能不能翻?啥時候翻?在父老鄉親們的心中是不是早就翻了?我估計在座的每位同誌都心裏有數,用不著再浪費時間討論它。退一步講,你搞的那個全民投票是真是假?其中的水分到底有多大?咱們今天暫且不論。就你那個高壓和監視下的投票能否真正的代表民意?就是一個很大的未知數。對於這個簡單的事實,我相信在座的每個幹部都心知肚明,你心裏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