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冠豔群芳最風流(2 / 3)

旁人一看便知,這是太子賢在自甘墮落。而大殿之上,心知肚明的武後卻視而不見。因為,婉兒是武後左右太子賢及她的孩子們的一枚小小棋子。

葉下洞庭初,思君萬裏餘。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

欲奏江南曲,貪封薊北書。書中無別意,惟悵久離居。

——《彩書怨》·上官婉兒

強大的因子,向來具有可以毀滅一切的殺傷力。因為強大,屠戮便毫無困難,瘋狂地吞噬著弱小的一切。

賢成功地令武後傷心至極,令太平公主暗自垂淚,也令滿朝文武瞠目結舌。

或許,賢隻是一個叛逆的兒子,他隻是在用他倔強的性情表露自己不滿於母親在宮廷裏這些有悖常理的荒誕行徑。或許是弘的離逝給了賢對母親“虎毒亦食子”的恐懼印象。所以,出於自我保護,賢以自我毀滅的方式拒絕了武後的一切關愛、期望和栽培。

數日之後,賢被憤怒的武後以私藏兵器、圖謀造反的罪名,貶至距京城甚遠的巴州。

賢的離去讓婉兒萬分不舍,可是被貶的詔書卻是由武後授意的,婉兒不得不寫,她還要在詔書上親自加蓋武皇禦印,並當著百官的麵大聲宣讀。

顯很快接替了賢的位置,成了東宮的新主。夜晚,退出了喧嘩的殿堂,顯輕而易舉地將婉兒擁攬入懷。

被顯攬入懷中的時候,婉兒沒有掙紮,但卻冷若雕塑。

因為婉兒的心中,隻有賢。

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一個人的謝幕,便是另一個人的登場。這一年,高宗李治走完了他懦弱的一生。高宗駕崩沒多久,賢也死了。大唐的政治舞台上,顯暫時成了主角,他幸運地成了皇帝,他是武後的三個皇子當中,唯一一個走上皇位的。

登上皇位的顯卻是武後的傀儡,是她用來一統天下的幌子,但

顯卻意識不到這一點,成為皇後的韋氏更是意識不到潛在的危機,仍忙著擴張自己的勢力範圍。不久,以宰相裴炎為首的大臣們開始彈劾顯,大臣們齊力指責皇後韋氏擅用親眷。於是,在禁兵的劍拔弩張中,武後以顯不適合為天子為借口,

將顯從皇位上拽了下來。顯被降為廬陵王,舉家被貶。此去,顯與婉兒一別十數載。大唐再次成了武姓的天下,武家漸漸占據了整個朝堂。幸而,武後認為婉兒是效忠她的。顯與婉兒雖有肌膚之親,但不曾給予她任何名分,所以在罷免顯的過程中,婉兒得以幸免於難。時光在冉冉流逝,孑然一身的婉兒已至中年。空虛之中,人總會想抓住點什麼,或者有一個可以牽掛的東西能夠令自己有所思考。而那個才華橫溢的賢,依舊頑固地占據著她的心。可是,時光流逝中,賢的影子已漸行漸遠。此時,在渴望愛情、渴望溫暖的空白中,那個甘願去為武後的男寵牽馬,且令她厭惡無比的武三思,卻楔子一般嵌進了婉兒的世界。

這個在武後少女時代飽受他們的父母欺淩的武三思,是在武後位高極盛之後,又不得不用的為數不多的親信之一。因為自己以及自己所有的親人均被貶遠疆,或者莫名死亡,所以,這樣沒有任何借口的召見,還有突如其來的提拔重用,使得剛得到重用的武三思,在宮中的行事便處處小心,時時察言觀色。他也在尋找可以依傍的臂膀。在對一個個目標的選定中,武皇一刻也離不開的婉兒,自然也成了他的人選之一。

婉兒與武三思走到一起時,最初不是一見鍾情,也不是脈脈含羞,而是你死我活的憤恨、藐視,以及置之死地而後快的互相檢舉、揭發。

爭鬥中,她又被冠以“莫須有”的罪,百口莫辯的婉兒幾個回合後便敗下陣來。她被關入大牢,賜以死刑。

危急關頭,太平公主為婉兒一路求情讓她免於一死。隻是,當她走出監牢的時候,美麗的額頭上從此被烙上了梅花形狀的黥刑黑印。

也許是相處久了的緣故,武三思對婉兒,慢慢由討厭變成喜歡。彼時,婉兒已過而立,一晃而逝的青春已經與她擦肩而過。但在三思的眼裏,這位每個夜晚穿行於文史館內的皇帝信使依然雍容優雅,就連她額上的那個暗淡斑痕,也在一身的縞素中變得魅力無比。

武三思方才感到,春風得意的自己一生都在等待的女人,就是這個集才幹、權力、美貌於一身的女人。

於是,他用近乎討好武後男寵一樣的態度向婉兒求和了。

為了找尋可以打動婉兒的言語,他搜盡了肚腸,甚至還說出了“你我均為武皇最親近的人,需合者一氣方好”的言語來爭取婉兒和自己聯手。

釋子談經處,軒臣刻字留。故台遺老識,殘簡聖皇求。

駐蹕懷千古,開襟望九州。四山緣塞合,二水夾城流。

宸翰陪瞻仰,天杯接獻酬。太平詞藻盛,長願紀鴻休。

——《駕幸三會寺應製》·上官婉兒

因了武三思的“糾纏”,婉兒封凍的心有些融化了。在武三思麵前,婉兒不再冷若冰霜,而是開始妥協於武三思的溫柔。因為,在婉兒的權衡中,武三思是武皇未來的接班人人選之一。

時間,在一點一點流過。

婉兒已執掌詔命多年,七十歲的武皇也已風華不再。雖然武皇曾經叱吒風雲、高瞻遠矚,但未來儲君的人選,依舊令她猶豫不定。

十數年的幽禁後,遠離爭鬥的顯再次被推上皇位。雖然此時的顯已老氣橫秋、委頓消極,但身上流著李家與武家血脈的他,又成為李唐江山未來主人的不二人選。

顯再次登上了令他坐立不安的皇位。多年來婉兒與武三思的私情朝野內外盡人皆知,顯不可能沒有耳聞,但有感於婉兒將其從禁地接回的恩德,而且顯也同樣需要一個幫助執掌詔書的人,故而,婉兒成了顯的昭容。

顯的繼位使得武氏宗親被迅速打壓。為了保住性命,武三思在顯的家宴上,被婉兒禮物一般地送給了韋後。

血雨腥風的宮廷,泯滅了一切的親情倫常。多年的壓抑恐懼磨掉了顯的男人氣概。朝堂之上,韋氏左右著一切,顯形同虛設。

此時的皇宮,又成了女人的天下。因為有了顯的母親武則天的示範,於是中宗的皇後、女兒、嬪妃,還有同中宗有關的其他女人,都縱情地釋放著自己的情欲。女人不再把丈夫當作唯一,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為所欲為。

借著宴請文臣、興建文修館的名義,婉兒搬到了宮外。遠離宮廷的文修館,亭台閣宇,園榭廊廡,其風雅格調堪稱洛陽第一奢華居所。中宗、韋後、長寧公主、安樂公主、中書令李嶠、宋之問兄弟、大詩人賀知章、杜審言……在這裏齊聚一堂。觥籌交錯間,他們紛紛將手中的詩作,用強勁的節奏、厚重的韻律奏出了具有皇家氣派的詩韻。初唐的宮廷詩,因婉兒而興、因婉兒而盛。

不分君恩斷,新妝視鏡中。容華尚春日,嬌愛已秋風。

枕席臨窗曉,幃屏向月空。年年後庭樹,榮落在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