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了閉眼。
怪不得。
怪不得他要問上一句:爺可信我。
尋常脂粉到底不可能做到臻至完美，倘若他想要全身而退，單單脂粉掩蓋恐怕不行。
此事重中之重應當是那枚丹丸。
想到這裏我又看向鏡子。
歎了一口氣，重新移開目光。
鏡中人笑得真好看，可惜我生性不愛笑。
這是陸清顏的笑，不是趙煬的笑。
趙煬不會笑。
盡力撇了撇嘴，將唇邊抿直，顯得分外不近人情而又自帶三分清矜傲貴。
我終於有點滿意，剛想抬腳起來，卻又突兀想起我現下是陸清顏。
……笑起來趙煬。
你現在是天天都在笑的陸清顏。
我又重新坐回銅鏡前，盡力扯了扯唇角。
鏡中人齜牙咧嘴，恰好的清貴盡數消失，活像是個傻子。
……還不如不笑。
勉強了自己小半個時辰，才終於練會了有三月真傳的幾分笑意。
看來三月也不容易。
依照三月原先想法，我應當等至三月安全從皇宮出來。
然而時間尚未過半，不過下午便有突如其來的消息不知從何傳出——
——宣明武侯趙煬品行不端、身為女子卻假扮兒郎執掌兵權，實為欺君之罪！
我昨日才初初回京，知曉的人並不多。而今日皇帝方派人秘密接人入宮，不過短短幾個時辰，消息便傳的滿城人盡皆知，背後定然有人在算計。
應該不是宮中傳出的消息。
當朝朝廷命官是個女子、當今天子被人欺瞞，還一無所知地寵信多年，這等醜聞皇帝遮掩尚且不及，怎會推波助瀾。
若說是崔氏一族散播的消息，可是他們又從何得知？
我垂眸思慮片刻，便將前來遞消息的婢女打發出去，隻是叮囑一句留意，沒讓人深入探聽。
陸府底細隻有陸清顏知曉，我不能做過了。
更何況目前他還是容征儀眼前的紅人，多少人都盯著，我不能讓他人尋到把柄。
再三斟酌過後，我還是決定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宮中之事尚且不明，決不能在這個關頭拖了陸清顏後腿。
宮門緊閉整整一日，外城流言愈發肆虐。甚至有書生酒後無狀，編排當今天子與宣明武侯之事。
侯府毫無動靜，府門同樣緊閉整整一天，沒有任何消息傳出。
直至月上梢頭，我方才收到宣明武侯從宮裏出來的消息。
隨同他出來之時，還有一封邊境急報，以及一道命三品武侯趙煬執掌兵馬出軍平叛的聖旨。
第二日，皇帝早朝怒罵京都府伊不作為流放外地，崔氏一族欺君罔上，崔康橋罷為庶民，崔氏三代不得為官。連帶崔氏其他族人一同被訓斥外放。
崔氏元氣大傷，恐怕今後京都再無立足之地。
我見陸清顏時已是第二日，當夜出了宮門之後，未防有心人，陸清顏直接回了侯府，並沒有立即與我碰頭。
暗中命七月給我遞了信，約在明日他常去的酒樓碰頭，不引人注目。
我與他錯開前去，等我至時正是中午。
陸清顏與容嶼欽皆在。
我驚訝一下，尚未開口。
陸清顏搶先一步道，用著我的臉我的語氣與我說道:“三月，多日不見。”
我心中一動，不著痕跡看了一眼正坐著的容嶼欽。
這才拱手盡量端出三月平日裏的做派，微微一笑，“爺，容大人。”
容嶼欽不知在想些什麼，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禮，“陸大人，也是有一段時日未見了。”
我微微頷首，眉間笑意愈發濃厚，撇下他與陸清顏說話，“一別幾年，您倒是風采依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