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就見三月鄭重地將手裏拎著的食盒放在我麵前,他緩緩道:“爺可願信我?”

我不置可否。

三月食盒底部,裏麵放了很多脂粉和奇奇怪怪的東西。

我並不認識。

“您忍耐忍耐。”

他說著就開始將東西置於我臉上塗塗抹抹,最後又喂給我一顆丹丸。

“您出去外麵就會有人接應,暫且忍耐兩日,外麵一切我都已打點妥當,隻要您安靜躲過這兩日。”

脫下身上的黑披風,露出一身與我一般無二的打扮,又將披風搭在我身上,摁住我的肩膀,低聲道:“此事由我出麵,您且放心,定然不會出差錯。”

我遲疑一下。

我相信三月的能力,可是這狸貓換太子之事,若無差錯還好,一旦被拆穿,三月定然會受牽連。

大概是我的遲疑與猶豫太過明顯。

三月語氣難得堅持,“自可放心,我有把握。”

靜靜思量之後,我手伸進袖子裏,掏出一巴掌大的玉石扔給他。

三月忙接住,定睛一看,嚇得差點沒扔出去。

“這不是兵符嗎?!您怎麼帶在身上!”

我抬手止住他欲還回來的動作,“我有三千精兵駐紮城外,距離京都不過十幾裏。”

這些人是我自邊境帶回來,他們誓死效忠於我,算是我的嫡親部隊。

實際上這隻是明麵上的,麵對鬆下午含糊的說辭,我並沒有全然聽之任之。說來也是湊巧,恰逢啟程之日,我收到了容嶼欽的一封密信。

上麵未寫太多,隻一句京都有變。

依照容嶼欽的性格,倘若真的有事,他就算吝嗇於講個清楚明白,卻也會同我風輕雲淡地暗示,而不是一封信件加急,卻又隻有潦草幾個字。

除非他也不確定,且事關重大。

我雖與他交情不深,卻也承他這個情。

明麵上調了三千精兵護衛我等回京,實際上已經派了諸多人手潛藏於距離京都最近的屯兵之所。

那裏是白晟究的地盤,正值流寇作亂之時,我調兵名義上是助他剿匪,實際上是為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三月驟然停滯。

他向來聰明,自然能夠明白我話裏的意思。

“……您……本來是想……”

他咽了咽唾沫,終究是沒有接著把話說下去。

“我本欲想明日若時機不對,便讓人直接殺進京都。”

我淡淡道。

三千兵馬雖說有些勉強,但是張馳弱點明顯,他妹妹周圍早就被七月與四月部下暗樁。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七月便會帶人捉住張鳶慕,強行令禦林軍倒戈。哪怕不成,也可拖住禦林軍一時半刻,足以令我等脫身。

之所以通知三月,是因為想著十二月裏隻有三月能打點上下,讓人安全無恙地進入暗牢為我傳遞消息。七月雖也可以,但可能打草驚蛇。

這一謀算想必會被人直接打成反賊。

但是於我來說,無甚所謂。

我於邊境到底征戰四年,人際威望都擺在明處,兵符尚在我手中,而一月又已執掌邊關,拿下了趙家軍。加上如今大慶國諸多領地天災人禍、流民四起;當真無路可走,落草為寇、或者為王,都是上佳時機。

沒成想,三月倒是給了我一個驚喜。

這大抵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船到橋頭自然直。

拍了拍身上灰塵,我係上披風衣帶,又將頭上帶著寶石的金簪與身上的配飾皆放在桌上,“若是有什麼不對便將此符拿出與皇帝交易,拖上一二,暗中讓張馳遞信。”

“屆時——”

發絲沒了束縛,盡數滑下,我攏了攏長發,輕描淡寫站起,轉頭看他一眼:

“——我便殺入京都,來接爾等。”

我雖不擅謀利,卻好歹算是有些本事傍身。

若當真到了沒甚路途可走,哪怕殺戮不止,也可在這長世之中庇佑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