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我沒有過激的行為,一路堪稱配合至極,張馳自然也給足了我顏麵,沒有令人綁縛手腳,隻是跟著我寸步不離。
張馳並沒有帶我入宮,反而徑自去了禦林軍手下的一處地下牢房。
此處用來關押朝廷重犯,謀逆罪臣。
畢竟皇家密辛、朝廷機密不得流傳,開國初期就有一位罪臣於普通牢房關押而將朝中機密流露出去。
之後接任的大慶皇帝便特意修建此處,用以防止此類之事再次發生。
隻是不知道我犯了什麼罪,能用到這種牢房。
接連不斷地火把幽幽燃燒,燒不盡空氣中彌留的潮濕陰暗。
越隨著台階往下走,我的心越發沉沉。
出征四年,我捫心自問未曾動過什麼落人把柄的手腳,除非有人刻意栽贓陷害,否則我斷斷不會入此牢中。
張馳走到其中一間空蕩的牢房停下,為我打開門。
“侯爺。”
他抬手恭敬示意。
牢房位於正中,周圍特意放著火把,裏麵還有幹淨的床褥。
應當是張馳特意為我挑選的。
他或許覺得我會沒事,所以現下諸多事件都給予我方便。
下了定論,我沒有立即進去,反而聲音低沉:“張統領。”
“煬初回京,不知是何事竟用到此牢。”
張馳聞言抿了抿唇。
按照規矩,他不能說。
我垂了垂眸,又道:“聽聞張統領有一親妹,不日就要入宮侍奉聖上,福澤厚重,煬在此先向張統領賀喜了。”
張馳猛然抬頭看我,“你——”
察覺到自己說話失了禮儀,又匆忙停住閉嘴。
我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靠近他,與他不過咫尺之距。
“明明可以在宮外肆無忌憚的過活,卻偏偏因著兄長之故,隻能入宮做一位侍奉皇後的宮女。”
“哦,瞧我都忘了。”
我狀似想起,恍然大悟,“以皇後的手段,怎麼會讓她隻做一個小小的宮女呢。”
皇後擔心張馳生出二心,於是將張馳的弱點牢牢握在手裏。
一個背景弱勢的妃嬪,若不依靠皇後,便隻能於宮中香消玉殞。
“張統領,日後怕是要飛黃騰達了。”
張馳沉默許久。
麵上神色幾經變換,最終歸於無。
他道:“……素來聽聞侯爺不善言辭,為人寡淡,不喜聞京都之事。”
“如今看來,皆是謠傳。”
張馳動作比了個請,想來是不願再談。
我抬眸瞥了他一眼,從容地踏了進去。
張馳此人為人剛正不阿,眼裏向來容不得沙子,所以從他進入禦林軍開始,就樹敵頗多。若不是他得了皇後皇帝的賞識,斷不會能走到今日。那些人雖眼下動他不得,可若是他親妹入宮,那便不同了。
一位小小的宮女,哪怕日後得了皇帝的寵愛,卻也仍舊可以被輕易拿捏。到那時,他親妹安危暫且不論,就他這個禦林軍統領之位,恐怕也要不得安生。
皇後這是在警告他,她能提攜他,同樣能夠廢了他。
張馳又極為在乎他的家人,尤其是這位如珠似寶的嫡親妹妹。顯而易見,張馳根本不想讓張鳶慕進宮,隻是迫於皇後的壓力這才不得不暫時同意。
隻是事至如今,他還在拖延。
他這人,就如同七月所言——太好拿捏了。
沒讓我等太久,幾乎是我背著他漫不經心點燃桌上燈油的時間。
他心下就已經有了權衡與計較。
張馳緩緩開口:“崔康橋大人幾日前秘密入宮,來去匆匆,應當與他有關。”
我沒作聲,依然漫不經心地用著細長的金針挑動烈烈灼燒於一側的燭火。
它左右搖晃,十分不穩。
“……”
“……我曾聽福公公提了一句,”張馳咬了咬牙,“似與您的身份有關。”
我動作一滯,隨後又立刻若無其事地放下手中東西,慢慢將手揣進袖子裏。
“……他們說您犯了欺君之罪。”
袖中指甲掐進了肉裏,我驀然轉過了頭,言笑晏晏,躍動的燭火搖晃在眼底,無端透出森冷涼薄。
我聽見自己笑吟吟道:“如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