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蓉答道:“今日晚膳是翡翠蝦環,過江豆花,醉排骨,芋子糕,冬瓜煲,還有蓮子粳米粥。主子每樣都用了一點。”
太醫點點頭:“可否讓臣查驗一下娘娘用過的碗碟?”
清荷愣了一下,從蓉質疑道:“太醫這是何意?難道懷疑那些飯菜有毒不成?”
太醫躬身答道:“那要待微臣驗過之後才能知曉。”
從蓉臉色沉了下來,因為汐妃的日常起居飲食都是她親手操辦的,並未交與外人經手,如若菜中有毒,豈不是與自己脫不了幹係?她側目看去,汐妃卻垂目並未出聲,隻得道:“主子的碗碟連同殘炙已交回禦膳房,這個時辰,恐怕已經清洗歸納了。”
太醫皺眉道:“如此,怕是難以斷定緣由了。不過,幸得娘娘方才吐得幹淨,從脈象看來,無有大礙了。待微臣開一副調理的方子,兩碗水,分三次煎服,兩日即可無虞。”
“如此甚好,有勞太醫。”一直未開口的清荷淡淡道,她示意從蓉看賞,“本宮今日隻是一場虛驚,已然無礙了,讓太醫深夜白跑一趟,心有不安。這二十兩紋銀是本宮的心意,還望不吝笑納。”
那太醫如何不懂,連道不敢,將銀子收入袖口,告退而去。
送走了太醫,汐妃命人將宮門緊閉,除了在外院值夜的,叫了宸汐宮中所有的宮女太監到內殿聽召,連雜使灑掃的也無遺漏。
那些今日不該當值的宮人早已熄燈安睡,聽聞宣召,匆忙爬起更衣,跟著眾人來到汐妃內殿。隻見寢宮八扇朱門敞開,殿中燈火通明,汐妃早已整裝畢,端坐於鳳榻之上,掌事姑姑從蓉立於左首,右邊是二等宮女碧鴛與紅鸞。帳幔垂落掩映下,幾人均是一臉肅容。
眾人魚貫而入,分列幾排,未知何事,見此情景難免竊竊私語。更有平日難得見主子尊容的末等宮女,不知規矩,輕聲交頭接耳。從蓉立時咳了一聲,殿中瞬間靜了下來,隻有上首汐妃捧著蓋碗,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茶葉,茶盞相碰發出的輕微聲響,敲打著下麵每個人的神經。
眾人均屏住聲息,不敢抬首。半晌,汐妃輕輕抿了口茶,將茶盞交給身旁的碧鸞,看了從蓉一眼,從蓉會意,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今日咱們宮裏發生了一件本不該發生的事——這件事說出來恐怕大家胡亂猜疑,倘若嚷嚷出去,讓太後娘娘或者皇上知道了,必是亂棍的下場。娘娘心慈,說都是爹生娘養的,隻恐是一時糊塗才犯下這樣的錯,如今便不詳說了,是誰做的誰心裏有數,隻要自己站出來認了,這事就算過去,娘娘再不追究。若是有什麼苦衷也可向娘娘說,咱們娘娘一向體恤心善你們是知道的,從未打罰過下人,自然會替你考慮周全。”
從蓉頓了頓又道:“如今,究竟是誰做的,站出來吧。如若被查出來倒都不好看了。”
她此話一出,眾人已然炸開了鍋,互相低聲詢問,嗡嗡聲直通殿頂。汐妃冷眼看著,將眾人表情一一收入眼內,也不製止。碧鴛與紅鸞互相對視一眼,也默然不做聲。從蓉探究的目光挨個從眾人臉上掃過,停在了一個小宮女的身上。
那小宮女眼光閃爍,欲言又止,見從蓉目光投來,慌忙避開。從蓉心中了然,側身向汐妃說了些什麼,清荷目光掃過來,點了點頭。
從蓉讓眾人安靜下來,點名讓那小宮女上前說話。小宮女頓時高度緊張,臉色都變了。眾人不知她究竟犯下何錯,隻是看到終於有人背這個鍋,心中都鬆了口氣,不無幸災樂禍地給她讓開一條道。
那小宮女戰戰兢兢走上前來,跪倒在地磕了個頭。汐妃讓她抬起頭來,卻見她已然麵色發白,嚇得抖抖索索。清荷怕嚇壞她,便換了副神情,笑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奴婢是三等灑掃宮女,名叫小玉。”
“小玉?名字不錯。原來是你做的。”清荷這話一出,小玉嚇得頻頻磕頭,“回……回稟主子,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奴婢什麼都沒做過。”
“那你方才為何有異樣之色?”
小玉咬緊了下唇,側身向後瞥了一眼,沒有言語。
“你說不是你,可看你的神情,分明知道些什麼。如若你不說,那本宮隻好當成是你做的了。因為……包庇等罪。”
小玉眼淚都要下來了,猶豫片刻,終於還是道:“禦膳房送晚膳來的時候,奴婢……奴婢曾看見巧兒神色異常地在食盒旁站著,好像……還揭開了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