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尚書莫雲因受萬相牽連,在嘉陵帝的默許下被迫告老,終日在家中鬱鬱寡歡。朝堂之上,閔侍郎接替他擢升為戶部尚書,魏進也一並晉升為工部尚書。一墨升任禦史中丞,處理直達君主的一切奏章,間或監督各部刺史。
動蕩的政局漸漸趨於平穩的時候,已然到了桃李芳菲的陽春三月。
園子裏各色鮮花給沉鬱多時的宮廷帶來了些許春的氣息。淳寧太後雅興,在禦花園中設宴賞花,寂靜的庭園中頓時熱鬧非凡。
“妹妹這邊走,慢著些。”頤妃小心翼翼地攙著清荷走在花園的甬道上,臉上洋溢著笑容。自打麗妃走了,太後便將六宮之事交由頤妃與汐妃共同打理,但汐妃素來低調行事,兼又身懷六甲,竟不怎麼出麵,隻掛個協理的名兒,大半事務倒全交給了與人為善的頤妃。
別人倒還罷了,隻那一應宮女下人便拍掌叫好,因那頤妃一向親切體恤,管教有方,比不得當初麗妃的張揚跋扈,雷厲風行,日子好過的多了。如今宮中上下,無有人不說頤妃蘇氏的好,果真是春風得意。
此時,隻聽蘇氏聊著閑話,笑道:“瞧妹妹的身子,竟不像是六個月,倒像八個月上頭的,想必妹妹辛苦得很了。”
清荷笑笑,剛想說什麼,卻聽太後回身笑道:“咱們做女人的,生子是本分,說不得辛苦。何況,她懷的是皇上的骨血,是替祖宗江山養育後裔,便更說不得了。”說完,淳寧有意無意地看了頤妃一眼,笑了笑,繼續向前走去。
頤妃不明所以,片刻後才了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自己方才無意識的話語被太後聽在耳裏,卻恰似是懷疑汐妃腹中孩兒的血統,嚇得她臉色都發白了。
清荷見此情景,心中了然,安慰似的拍了拍頤妃的手,輕聲道:“姐姐莫要多慮,太後娘娘隻是無心之言,咱們走吧。”
一行人被眾多太監宮女簇擁著向萬壽亭走去。這還是太後想得到,見花兒正好,不喜用牆隔著,便就在那山丘上的亭中設了一宴,居高臨下,四麵皆可賞花。隻因外圍無遮擋,早春寒涼,便命各人穿嚴實些,又預備了手爐中添的木炭、熏香等物。
眾人及至登上萬壽亭,太後已然端坐於此,紛紛見禮問安畢,太後笑讓眾人落座,獨拉了清荷坐於其旁,笑吟吟詢問身子安適,榮寵為他人所不及。
清荷一一細心作答,恭謹有加,博得太後讚賞,心道之前果然錯怪了她,難免有些愧悔之意,便又添了一層喜歡。
此情此景,各人看在眼內,均斂目不言。獨有頤妃因方才無心之語,心中作鼓,見身旁清荷與太後相言甚歡,引得太後含笑頻頻,方才鼓起勇氣,插言笑道:“太後娘娘果然是疼媳婦的。隻是啊,這在座的可都是您的媳婦兒,您也得給咱們個機會盡盡孝心哪。”說著端起麵前的杯盞,起身敬道,“臣妾就恭祝太後娘娘身體康健,福壽綿延。”
眾人一聽,都連忙舉杯陪敬,淳寧太後最喜和睦,見眾人心誠,頤妃孝虔,笑得很是開心,捧起杯一飲而盡,樂得眾人拍掌叫好,又接連敬酒,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清荷陪飲了一杯,見眾人歡喜,也笑顏逐開。她拿起鋪在膝上的錦帕,剛要往唇邊送,卻不妨身後一個聲音輕輕響起:“主子換過一張罷。”說著抽走了她手中的帕子,又塞給她另外一張,便悄悄退回後麵了。
清荷回頭看去,卻是那新來的宮女碧鴛,隻因從蓉妹子病了,今日便放了她的假,讓她去翊萱宮看望妹子,帶了紅鸞碧鴛兩個新人出來。她們都是從蓉調/教出來的,做事極有分寸,想必那錦帕在自己沒注意的時候髒了罷。她倒是挺細心的,清荷回首再看了一眼碧鴛,見她已與眾人一般垂手侍立,便將此事丟開了。
萬壽亭一宴直到未時才散,一眾宮嬪皆興致頗盛,若不是太後撐不住,恐怕會鬧到夜裏去。回到宸汐宮,從蓉已經回來,忙接過手服侍清荷換下外衣,沐浴梳洗。
泡在浴桶裏享受著熱水的清荷,忽然聽到窗外極細的一聲驚呼,又低了下去,聽不清說些什麼,隻有隻言片語傳來:“這件事……不可……主子……查明……”
清荷依舊閉著眼,腦子卻急速飛轉起來。這時,她聽見有人推門進來,睜眼看去,卻是從蓉捧著幹淨衣物,笑著請她起身。
從蓉細致地為清荷擦拭幹身子,穿上家常衣裳,扶著她躺下,放下床帳子,才叫人進來將浴桶等物抬走,屏息聽去,清荷似已睡熟,方才自坐在繡墩上做些活計,守著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