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2 / 3)

田甜從洗手間回來,就發現座位被鳩占鵲巢了,阮欣桐慢條斯理地剝著蝦仁,頭微微朝一邊歪著,韓劭握著手機貼在她耳邊,目光自始至終隻注視著阮欣桐。

動作自然無比,畫麵和諧融洽,莫名地將其他所有人都排除在外,似乎誰去都會顯得多餘,她腳步頓了頓,轉而走向了另一桌。

等阮欣桐跟沈徹聊完,韓劭掛斷電話時,手指不小心點開了相冊,他剛要退出,在看清照片內容後卻驀地頓住,瞳孔微微收縮,他的喉結不自覺地滑動了下,一連幾張,都是他今天在籃球場上的照片。

阮欣桐在偷拍他,而且隻拍了他。

這個認知讓他的心跳陡然加快,胸口陣陣發緊,但感覺並不壞,甚至有些隱秘的喜悅。腦中有個匪夷所思的念頭瞬間閃過,來不及細想,他略帶慌張地退出界麵,碰翻了手邊的牛奶杯。

阮欣桐將杯子扶正,奇怪地偏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麼了?”

“沒怎麼。”

“耳朵有點紅。”

“……熱。”

03喜歡的人

這天晚上韓劭失眠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第一次深刻反省自己對阮欣桐的控製欲是不是太強了。阮欣桐跟其他異性的社交活動,這不是很正常麼,他到底在煩躁些什麼?還有阮欣桐拍他的照片……

啪!韓劭一巴掌將床頭燈拍開,翻身而起,呆坐半晌,然後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涼水喝下去,如果……如果是她喜歡自己的話,那也不是不可以。

相比於韓劭的反常,阮欣桐的生活作息規律多了,每天早晨雷打不動地運動半小時,上課,打工,周而複始。

籃球賽之後,杜子豪跟田甜交換了聯係方式,每天抱著手機聊個不停,江源看得嘖嘖稱奇:“男人可真是個善變的物種。”

韓劭得知後,問杜子豪要田甜的微信,杜子豪嗷叫著滿寢室亂跑:“不行不行,田甜是我本命!韓劭你想做什麼?!”

韓劭當然不是對田甜有興趣,在阮欣桐的幾個舍友裏麵,他跟田甜還算是比較熟,想讓她幫忙看著點阮欣桐,萬一有什麼事情能夠及時通知他,不要像生病住院結識杜子豪的那次,他完全一無所知。

很快又到周末,阮欣桐起床後照例去操場跑了幾圈,回宿舍順手幫大家帶了飯,再挨個叫起床。

田甜擁著夏涼被,頭發被蹭得翹起來一縷,她趴在上鋪的扶手上打了個哈欠,半眯縫著眼睛看阮欣桐。

“桐桐,你皮膚這麼白,是不是因為每天都喝牛奶的緣故啊。”

阮欣桐將牛奶包裝袋剪開一個口,邊小心翼翼地往杯子裏倒邊回道:“不是,我以前不喜歡喝牛奶的。”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習慣了,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那你的皮膚可真好,羨慕。”田甜沒再糾結牛奶的問題,她迷迷瞪瞪地從上鋪爬下來,彎著腰找地上的拖鞋,“桐桐你這周末還要去打工嗎?”

“嗯,今天要做兩個家教,明天有個兼職,在凱德廣場發傳單,怎麼?”

“沒怎麼,隨口問問。”

田甜問完了,扭頭就把消息賣給了韓劭。

韓劭周六把手上的事情加緊處理完,失眠半夜,周日早早起床,在鏡子前折騰半小時,精神奕奕地前往了凱德廣場。

有些事情他還沒有弄清楚,而沒有弄清楚的,就要想辦法弄清。

凱德廣場在S城的中心,臨近幾座大型商廈,地段繁華,每到節假日人流量巨大。

韓劭要找人並不算太難,因為放眼望去,到處是五顏六色的小陽傘,而穿梭在陽傘外,套著厚重的玩偶服搖搖晃晃四處發傳單的人,就顯得格外醒目。

夏日驕陽似火,樹影縮成一團,枝葉無精打采地蜷縮著,一動不動,空氣裏沒有一絲風。

阮欣桐穿了件小猴子的玩偶服,手裏捏著一遝傳單,笨拙地在人群中跌來撞去。有人揪尾巴,有人拍她的頭,有人要求跟小猴子合照,阮欣桐都賣力地配合著,大量的流汗讓她臉色泛白,喉嚨火燒火燎的痛,但別人看見的永遠隻有小猴子蠢萌可愛的笑容,燦爛無比。

在又一次蹲著身子跟人合照後,阮欣桐正要起身,有個淘氣的小孩子猛地從後麵撞過來,她被撞得撲倒在地,即使隔著玩偶服都感覺手臂火辣辣的疼,她用手臂撐著身子,未等起身,眼前突然映入一個熟悉的身影。

韓劭半蹲下身子,摘下玩偶的頭套,看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眉頭瞬間擰了一擰。

“韓劭?你怎麼來了?”阮欣桐有些驚訝在這裏遇到他,“過來玩嗎?”

韓劭沒說話,皺著眉頭把因汗濕黏在她臉頰上的發絲撥開,雙手抄在她的腋下,略一用力,將人抱了起來。

他臉上沒有表情,但周身氣壓極低,連帶著附近的溫度都驟然降了好幾度,那個闖了禍的小孩子大熱天的打了個哆嗦,家長從後麵跑過來,瞥了一眼,忙抱著孩子走了。

韓劭在生氣,非常非常生氣,但是自從阮欣桐轉學前兩人那次不歡而散的爭執後,他無論心裏有多氣,都不會再跟她吵架了,隻是手臂用力,狠狠地抱了她一下。

反正吵完了,最後心疼的也還是他。

他抿了抿唇,沉聲道:“不要做了。”

阮欣桐被突然抱了這麼一下,先是有些愣神,繼而笑了,伸著猴掌拍拍他的背:“別擔心,意外而已,這份工作其實大部分時候還是很快樂的。”

原本韓劭今天出門時,心情還挺好的,但當他看見她這副樣子,心裏就堵得不行,聞言冷冷地刮了她一眼:“阮欣桐,不要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

這話說的嚴肅,阮欣桐卻笑盈盈的,根本不怕他,踮起腳尖,手指按住他的唇角往上拉,強行彎出一個微笑的弧度。

“沒有不當回事。”阮欣桐膽大包天地捏了捏他的臉,“我早就跟老板說好了,這是最後一次,馬上要考試了,我也沒那麼多時間,放心,我有數的。”

捏完臉裝作無事地飛快放手,彎腰去撿地上小猴子的腦袋,卻被韓劭搶先一步,抓著她的腕子朝商場走去:“你們負責人是哪個?”

“你要做什麼?”阮欣桐警惕道,“這位同學,打架是不對的。”

“打什麼架,打工。”

韓劭給阮欣桐買了瓶水,讓她坐在一旁休息,自己前去跟負責人交涉,阮欣桐知道這人根本攔不住,所以聽話的原地回血。

片刻後,一隻巨大的藍胖子朝阮欣桐遙遙走來,手上還舉著隻甜筒。

隻不過換個人幹活,負責人自然並不反對,阮欣桐哭笑不得:“搶我飯碗呢。”

“體驗體驗生活,不行麼。”韓劭把甜筒塞給她,接過她手上的傳單,叮囑道,“別亂跑,一會兒忙完了帶你去玩。”

阮欣桐點頭,看著他轉身走進人群,跟魔怔了似的,竟盯著那個高大的身影看了許久,直到冰激淩被曬得融化,順著蛋卷殼淌下來沾在指尖上,她才猛然回神。

舌尖在融化的冰激淩上輕輕舔過,清涼甜膩的味道在口腔裏化開,她晃晃悠悠地蕩了兩下小腿,心想,真甜。

韓劭長得太高,藍胖子在人群中十分惹眼,有不少人特意朝他的方向走去,他快速發著傳單,偶爾口氣生硬地說句“謝謝”。

某個女孩子接到傳單後正要隨手丟掉,聽到那聲清冷的“謝謝”,突然頓住腳步,扭頭看來。

同伴挽著她的胳膊,疑惑地問:“敏敏?”

被叫做敏敏的女孩子卻沒應聲,返身退回到藍胖子跟前,麵上帶著點小雀躍:“韓劭!你是韓劭吧?”

韓劭剛跟一個小朋友握了握手,聞聲怔了下,垂眼看了那女孩子一眼,穿著大裙擺的波西米亞長裙,腕上一串複古飾品,長發披散,戴著大大的太陽鏡和遮陽帽,看上去熱情又奔放。

不認識。

韓劭這麼想著,轉身就要離開,那女孩子卻再次擋在他身前,伸手摘去遮住小半張臉的太陽鏡,露出一雙漂亮的杏仁眼。

“是我,段思敏!”段思敏特別開心的模樣,臉上染開一點點紅暈,“沒想到在這裏都能遇到你,真巧……對了,上次的聚餐,你怎麼沒去呀?”

段思敏是韓劭的同班同學,也是公認的係花,他對這個名字不算陌生,但兩人平時並沒有太多交集,此刻也不想多做糾纏,他退後一步拉開距離,疏離道:“我有事。”

“哦,這樣啊。”段思敏明顯不想就這樣離開,她猶豫著道,“你是在發傳單嗎?我幫你吧。”

“不用。”韓劭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聲音也很冷,正要繞開她往別處走,誰知段思敏突然咬了咬唇,語出驚人道,“韓劭,我喜歡你!”

段思敏是真心喜歡韓劭,並不是無腦地單純看臉。

大一剛開學時,她對學校還很不熟悉,走著走著就迷了路,是韓劭把她從東門一直送回了宿舍樓,還有次打車去機場,半路遇到黑車司機,也是韓劭將她從車上拽了下來。

太巧了,巧得讓段思敏曾一度懷疑韓劭是不是在偷偷關注著她,是不是喜歡她。但後來她才知道,那兩次巧合於她而言是生命中的念念不忘,於他而言卻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萍水相逢,轉身就忘。

追求段思敏的人很多,可她偏都不喜歡,也不知著了什麼魔,眼睛裏除了他就再看不見旁人。她知道韓劭不喜歡她,但如果不將這句“喜歡”說出口,總覺得,會後悔一輩子。

生平從未如此緊張過,段思敏手心裏滿是汗水,心髒一下一下,幾乎要跳出胸口,她盯著藍胖子的眼睛,執拗地又重複一遍:“我很喜歡你,韓劭。”

心裏的念頭冗長而紛亂的閃過,於現實卻隻是一瞬,圍在藍胖子身邊的人原本就多,突然有個漂亮的小姑娘跑出來當眾告白,周圍一下子就炸了。

“這妹子真有勇氣!”

“哥們有福氣啊,還在猶豫什麼,直接抱住吻上去啊!”

“吻上去吻上去!”

韓劭卻是直接懵了,反應過來後下意識抬起頭,飛快地在人群中搜尋阮欣桐的身影。隻見阮欣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湊過來了,正站在人群裏,化身按頭小分隊,跟大家一起起哄地喊著“吻上去”。

韓劭簡直要氣瘋了,大步越過段思敏,伸手撥開圍攏的人群,一把將阮欣桐拽出來,沒好氣道:“很閑麼,吃完了就跟我去發傳單!”

周圍有一瞬間的死寂,緊接著是嗡嗡嚶嚶的議論。

“搞什麼,怎麼還有個妹子?”

“唉,那女孩子快哭了。”

阮欣桐被韓劭不由分說地拖走,她扭頭往段思敏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女孩子果然哭了,她身邊的女生正在輕聲安慰著,韓劭抓著她腕子的手略微用力捏了捏:“別看。”

“那個女孩子真有勇氣。”阮欣桐仰頭看他,“長得也很漂亮,韓劭,你不喜歡嗎?”

韓劭反問道:“你希望我喜歡?”

不喜歡,這個答案幾乎不怎麼用思考。

阮欣桐垂下眼睫,她覺得自己很壞。有人喜歡自己的好朋友,她不是應該替他高興麼?但那時候她心裏卻悶悶的,有點酸。

韓劭等了一會兒,沒等來她的回答,無聲地歎了口氣,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不喜歡她,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

阮欣桐心髒“啪”地漏跳了一拍,猛地抬起頭,韓劭卻已經移開眼,走到一邊盡職盡責地發起了傳單。

04受傷

從凱德廣場回來,時間還早,阮欣桐便繞路去看了看阮城。

如今阮城已經從家裏搬出來單獨住,平時鮮少有人打擾,環境倒是非常清淨。

阮城在電腦前做方案沒工夫搭理她,她打開冰箱,翻出一瓶養樂多。

“哥,沒有牛奶了嗎?”

阮城坐在輪椅上,假肢被卸下來放在一邊,膝蓋上搭了條小毯子,他手指敲著鍵盤,頭也沒回地道:“沒有,家裏沒人愛喝那東西。嘖,我記得你小時候很討厭喝牛奶的,現在倒是非牛奶不可了,誰慣的毛病?”

阮欣桐一怔 ,是啊,誰慣的毛病呢?

阮欣桐坐回沙發上,掏出手機,點開相冊。

照片裏的人側對著鏡頭的方向,單手抓球,一隻腳抬起跨步向前,另一隻腳的腳尖點地,身體壓低大幅度往前傾著,衣角朝後揚起,那是一個疾速奔跑的姿勢,汗水被陽光反射出灼目的光芒,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

阮欣桐愣愣地盯著照片裏的人發呆,心裏有一點點難過。

今天他說,他有喜歡的人了。她不知道是誰,也不敢問是誰,萬一,萬一……那她該怎麼辦?

“呦,這不是高中每天送你回家的那小子嗎?”

阮城的聲音冷不丁從背後響起,也不知什麼時候把輪椅滑過來的,悄無聲息的,嚇得阮欣桐猛地一個激靈,手機掉在地上。

阮城挑了挑眉:“看你這樣子,喜歡他啊?”

“沒有!”阮欣桐臊得滿臉通紅,彎腰把手機撿起來,“你別胡說。”

“那你偷拍人家的照片?”阮城嘖嘖道,“想不到我妹妹是這種人。”

“那是我舍友偷拍的!”

籃球賽那天,田甜借了阮欣桐的手機拍照,主要是為了拍杜子豪,其他人的鏡頭並不多,但她把照片發到自己微信上後就都刪除了,可能覺得韓劭跟阮欣桐是朋友,所以獨獨留下了他的沒刪,這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就仿佛她是個偷窺狂似的,對韓劭有不軌的企圖。

“哦。”阮城語氣淡淡的,“那你為什麼不刪了?”

“你!”阮欣桐快被他氣死了,提了包就要走,“我要告訴嫂子,你的腿早好了,整天在她麵前那副病歪歪的虛弱模樣都是裝出來的!”

這下輪到阮城慌神了:“不帶這樣的啊,你哥跟她走到今天容易麼?乖,別鬧,你想要什麼,哥給你買……”

哼,真是個死傲嬌,阮欣桐想。

當初阮城截肢,他怕拖累人家,就跟肖晴提了分手,將人拒之門外死活不見,戳人心肺的話沒少說,那副冷心冷麵的模樣,連她都替肖晴委屈。

可他表麵跟人一刀兩斷,扭頭聽見有人瘋狂追求肖晴,就連他住的醫院都是肖晴托那人安排的時,整個人都不好了,捏餃子捏破皮,切菜割傷手,也得虧肖晴心誌堅定,要不然她哥變成什麼樣,還真是不好說。

後來阮城的身體漸漸恢複,人卻反而變得更加“矜貴”了,隻要肖晴在跟前,不是這兒疼就是那兒不舒服,變著法兒的黏糊人,後來連蘇虹跟阮東來都看不下去了,直接將兒子轟出了門,眼不見心不煩。

前幾天肖晴給她打了個電話,說張景堂暑期打算帶兩個實習生,問她願不願意去。張景堂就是曾經揚言追求肖晴的那位,這電話肯定是背著阮城打的,否則他不可能像現在這麼平靜,還有閑工夫打趣她。

阮欣桐一個大二的學生,能有這機會去實習,是肯定不會錯過的,她看了阮城一眼,原諒了他的作死。

六月底,期末考試如期而至,幾乎所有的社團活動全部中止,所有人陷入了緊張而瘋狂的備考階段,往常空蕩的自習室突然變得不夠用。

平日懶散缺課,全靠考前突擊的抱佛腳型考生大有人在,大家起早貪黑,挑燈夜讀,蟄伏整個學期的潛力在這一刻全麵爆發,沒有人想要掛科,都在拚了命地往及格線上蹦。

相比於大部分人膠著的苦戰,阮欣桐是最輕鬆的,該掌握的平時都已經掌握了,隻要再重點鞏固就好,因此寢室熄燈後,大家都幽幽地翻出手電筒繼續摸黑鏖戰,阮欣桐已經躺平準備入夢了。

田甜困得眼都睜不開了,狠心在大腿上擰了一把,哭唧唧道:“桐桐,我真羨慕你,下學期我一定好好聽課,再也不遭這份罪了。”

“上次考試你也是這麼說的。”阮欣桐笑眯眯地說,“你還立誌要當運動女郎呢,要不明天早上我喊你起床?”

“哎,你饒了我吧。”

田甜擺擺手,低頭翻過了一張書頁。

煉獄般的兩周之後,是振奮人心的長達近兩個月的假期,大家統統將滾刀尖的痛苦拋在身後,摩拳擦掌地準備迎接暑假的極樂。

年輕就是有這點兒好,再大的煩惱,風一吹就散,一覺醒來又是一條活蹦亂跳的好漢。

“桐桐,假期去哪裏玩兒啊?”

阮欣桐正在收拾衣櫃,聞言含糊道:“回家陪我爸媽幾天,然後找地方實習吧。”

“哎,就知道是這樣,每次都是回家陪爸媽幾天,然後打工實習,也太沒意思了吧?”

阮欣桐笑笑沒說話,微信來了條信息,她闔上衣櫃門,點開看了一眼,是她們宿舍的小群,田甜在裏麵呼救,說洗澡忘了帶毛巾,請求支援。

田甜是個小迷糊,經常忘東忘西,阮欣桐回了收到,正要收起手機去給她送毛巾,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又打開手機看了一眼。

群名稱:王的女人。

群人數:5人。

等等,她們宿舍一共隻有四人,多出來的那個是什麼鬼?!

阮欣桐抖著手指點進去,一個昵稱為“。”的家夥靜靜地躺在列表裏,頭像是隻醜爆了的貓……這貨的頭像跟昵稱為什麼跟韓劭一模一樣!是他吧,就是吧!可他究竟是怎麼混進了她們宿舍的小群?

想想她們平時在群裏聊的話題,譬如“X自習室驚現帥哥,速來圍觀”,再譬如“撩到個小學弟,萌的一臉血,如圖”,再再譬如“我看到了XX的腹肌,想摸”,或者一言不合直接上圖甩裸屍照……

阮欣桐“哐當”一聲,把頭磕在衣櫃上,好想死。

也不知韓劭究竟是什麼時候混進來的,如果看到這些……光是想想都覺得那份尷尬要破屏而出,難怪裝死不說話。

舍友被她嚇了一跳,問她怎麼了,她故作鎮定地搖搖頭,動了動指尖,將韓劭踢出了群。

幾秒鍾後,韓劭發來一張迷茫的狗頭。阮欣桐絕望地想,就這反應速度,這貨肯定看見了什麼不該看的。

“你怎麼進來的?”她問。

“田甜拖我進去的,我什麼都沒看見。”

阮欣桐又問:“你有田甜的微信?”

這次那邊回複的時間有些長,頂上一直顯示正在輸入,阮欣桐拿了毛巾往外走。三分鍾後,韓劭發過來一條:“有。”

三分鍾就打出一個字,他是手殘麼?

阮欣桐沒再回,她直奔朝澡堂,興師問罪。倒不是問兩人什麼時候互換的微信,而是問她拖韓劭進群做什麼。

田甜把韓劭拖進群,純粹是杜子豪的主意。

備考期間本來就時間緊張,杜子豪跟田甜聊個天都得忙裏偷閑,結果每次聊天時卻都被韓劭逼問阮欣桐的各種近況,他不堪其擾,怨念橫生,一怒之下直接讓田甜把韓劭拖進了群。

沒人指望神不知鬼不覺,單純地表示傳話筒要罷工,你們倆有事自個兒說去吧。

“他,他問你們什麼呢?”阮欣桐覺得臉上有些燒,也不知是尷尬還是別的什麼,嘟囔道,“他有什麼事不能直接問我,我又不會瞞著他。”

“這可不一定。”田甜深沉道,“他真出了事,這不也瞞著你嗎?”

“什麼?”阮欣桐悚然一驚,“他出事了?”

田甜也是從杜子豪那裏聽說的,韓劭當眾拒絕段思敏的事不知怎麼在學校傳開了,上了論壇熱帖,段思敏那段時間情緒特別低沉,追求段思敏的人當中有個體校的,找了一幫子人堵上韓劭,雙方打了一架,韓劭傷到了手。

事情大概發生在一周多以前吧,正好是考試期間,性質惡劣,那幫子人都受到了學校處分,韓劭按著這事沒準人跟阮欣桐說,怕影響她考試。

“其實他現在也不準我們說。”田甜道,“但我總覺得你應該知道,桐桐,馬上就放假了,趁著他人還在S城,你去看看他吧。”

阮欣桐點頭應了聲,她覺得自己挺冷靜的,連宿舍都沒回,到校門口打了車就走。

但直到司機師傅給她遞了張紙巾,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在哭。

這些年她其實很少哭了,就連當初被解剖課的屍體嚇到奔潰,她也一直強忍著,後來見到的死亡多了,心情的起伏也越來越小,但每個人,都有不可碰觸的軟肋。

阮欣桐這些年兜兜轉轉,留下的朋友不多,但有一個算一個,哪個都不能再失去。理智告訴她韓劭沒什麼大事,年輕人爭風吃醋打個架而已,能有什麼大事?但自從阮城出事後,她對某些字眼就格外敏感,輕易就能被擊潰情緒,她真的,再也不想任何人出事了。

站在D大門口,她給韓劭打了個電話,陽光在背後鋪了一層橘色的光,一對情侶嬉笑著從身旁走過,她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抖:“韓劭,你現在哪裏呢?”

“我在明川。”韓劭將趴在膝頭上的小外甥揪開,在唇邊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幾個小屁孩噤聲,他起身走到窗前,院子裏一叢一叢花開正豔,他問,“你在哪裏?”

原來他不在這裏。

阮欣桐突然覺得心中悲戚更甚,她用手背揉著眼角,眼淚越流越湧:“我在你們學校。你,你為什麼一聲不吭就走了,那我怎麼找你……”

“剛巧外公生日,回來看看,明天就回去了。”韓劭的眉心蹙起來,手指在褲袋裏撚了撚,有幾分焦躁,“出什麼事了?我讓杜子豪……”

“不要杜子豪。”

“好,不要杜子豪。”韓劭壓抑著心底的焦急,盡量放輕聲調哄她,“那你慢慢跟我說,為什麼要哭呢,有人欺負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