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 / 3)

01有句話要對你說

蝶苑小區是個老舊的小區,很多年輕人早已搬離出去,剩下的多半是些老年人或是經濟能力有限不得已而繼續居住的人,不過小區的環境還不錯,鬧中取靜。

阮欣桐手上拎著一袋子藥,一路走走停停,終於找到了丁潔所說的那座樓,樓西側的整麵牆都被爬山虎覆蓋了,葉片半紅半綠,風一吹葉浪翻滾很是壯觀,也不知生長了有多少年。

“回去吧,這裏沒什麼好看的。”

“韓劭,對不起啊,我隻是有些擔心你……”

阮欣桐剛要轉彎,聞聲立刻退了回去,她扒著牆角,小心翼翼地探出頭。

韓劭倚靠著牆壁,雙手插兜,露出的半張臉上表情很是冷漠,連一絲敷衍的意思都沒有,他微微垂著眼,漠然地看著站在台階上的女生。

女生很漂亮,頭發是天生的亞麻色,發梢微卷,她看上去真的挺關心韓劭的,眉眼裏有幾分焦急:“聽說你這幾天都沒去學校,韓劭,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

她輕輕一咬牙,鼓足勇氣道:“我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學。”

韓劭擰起眉,似是要開口說什麼,目光突然往阮欣桐藏身的角落掃了一眼,嚇得她忙縮回腦袋,胸口一陣撲通亂跳。

哎,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偷聽,沒想到藍曦學姐也在呢。

他們看上去挺熟的,應該是很好的朋友吧。

下巴有些癢,阮欣桐抓了抓,很快起了一個小包,更癢了。她看了眼手上的袋子,糟心的繼續縮在角落裏喂蚊子。

台階前藍曦還在繼續勸說著什麼,韓劭收回視線,眉心蹙了蹙,已經帶了些不耐煩:“藍曦。”

他直了直身子,出口打斷她:“你想考哪裏,努力就好,不用跟我說這個。”

藍曦臉上微微有些紅:“我……”

“回去告訴辛哲,再把我的住址到處說,他也不用過來了。”

“你什麼意思?”藍曦麵色一白,“韓劭,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們都是朋友不是嗎?”

韓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晌道:“我不會跟你去一個大學,以後別再來了。”

“你!”

之後兩人又爭執了幾句,最終藍曦恨恨地一跺腳,哭著跑了。

阮欣桐蹲在綠植裏,她聽不清兩人說了什麼,隻遠遠看著藍曦走了,這才拍拍褲角站起身來,隻是蹲的時間有些久,一步邁出去才發現腿沒了知覺,整個身子往下滑。

一隻手從旁側伸過來,握住她的手肘,穩穩一托,止住墜勢。

阮欣桐抬頭,眼前的人不是韓劭是誰?她來不及想這人是不是早察覺她在這裏了,一雙腿酸麻痛脹,仿佛有無數隻螞蟻在上麵爬,隻難受的輕哼。

“麻得厲害?”韓劭似是很無奈,原本還想板著臉質問兩句,見她這樣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隻小心地把人抱到一邊,讓她靠牆坐下,自己也蹲下來,手指極有技巧地在她小腿上按捏。

“啊呀,輕點輕點,唔!”

“輕點不管用。”

阮欣桐秀氣的眉頭擰巴著,被捏的有些受不了了,低頭一口咬在膝蓋上,聲音被憋在嗓子眼,悶悶的。

這還是自那個雞飛狗跳的傍晚後兩人初次見麵,都默契地沒有再提。

韓劭是知道宋美嘉轉校的,阮欣桐連續一周沒露麵,他也曾想過,她會不會也就這麼不告而別了。因此剛剛發現她躲在樓角,有那麼一個瞬間,他是有些高興的。

不,是很高興。

“什麼時候回校的?”

“今天早上。”

“哭過了?”

阮欣桐不知道韓劭是怎麼看出來的,有些詫異地瞥了他一眼,手指摳著褲縫沒吭聲。

韓劭也沒再問,他低垂著頭,眼角的小淚痣若隱若現,發絲隨著動作輕晃,跟阮欣桐的輕微碰觸在一起,陽光落在兩人身上,明亮又溫暖。

“你怎麼想著來這裏,下午沒上課?”

韓劭給她捏了一會兒,扶著她站起來,試著走了兩步,感覺好多了,她舒服地輕呼一口氣,有種重新回到地球的踏實感。

“我請假了。”阮欣桐聞言晃了晃手裏的袋子,“你妹妹拜托我過來給你送藥。”

說到“你妹妹”三個字時,阮欣桐瞄了眼韓劭的臉色,果然又不太好看了,嘁,有人疼還不願意了,這人是不是有毛病?

轉而想到丁潔跟韓劭完全不同的姓氏,覺得可能不是一個跟媽姓一個跟爸姓這麼簡單,原本想要勸說的話也不好貿然出口了。

其實她看見韓劭手臂上被刀尖劃過的傷口了,經過一周的恢複已經差不多愈合,這藥肯定是用不上了,但怎麼說也是丁潔的心意,她將藥袋子遞過去,準備告辭。

“那什麼,你明天會去上課嗎?”

韓劭三天沒上課,除了跟他爸韓忠鬧了些不愉快外,還去找了趟劉川,讓他管住自己手底下的人,但是阮欣桐沒問他這幾天為什麼逃課,隻問他明天會不會回去,韓劭喉頭滑動,輕輕“嗯”了一聲。

阮欣桐放心了,輕笑起來:“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走啦。”

她說著揮了揮手,轉身就走。

韓劭在後麵看著她,等她走出幾步,又突然開口在後麵喊她:“軟軟。”

“嗯?”

別人都叫她“桐桐”,隻有韓劭偶爾會這麼喊她,她一時沒太反應過來,回過頭來時表情還懵懵懂懂的。

韓劭問:“剛來就走嗎,要不上樓喝杯水吧?”

“不了。”阮欣桐對他突如其來的邀請莫名其妙,“我就請了兩節課。”

韓劭抿了抿唇,又換了個話題:“剛剛藍曦來過了。”

這個阮欣桐當然知道,但不明白他怎麼又忽然提及這個,隻以為是在怪她偷聽,嘀咕道:“我又不是故意偷聽的。”

韓劭:“……她說想跟我考同一個大學。”

阮欣桐點點頭:“那你可得好好學才行,藍曦學姐成績那麼好。”

韓劭:“……”

話題簡直沒法進行下去,韓劭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鬼,靜默三秒,他麵無表情地朝阮欣桐招招手:“你過來,我有句話要跟你說。”

阮欣桐於是又好脾氣地折回來,眼神幹淨得仿若琉璃,韓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俯下身來,在她耳邊輕聲低語了一句。

刹時間,阮欣桐的臉上爆紅如血。

02兄妹

作為女生最苦惱的事,就是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的尷尬期,尤其是夏秋衣服單薄,格外容易出事,而剛剛韓劭提醒她,褲子沾染了那麼一點兒……

阮欣桐整個人都懵了,恨不得立刻挖個地洞鑽進去,她往後退了一步,單薄的身子緊緊貼在牆壁上,低著頭不敢看此刻的韓劭是什麼表情,臉紅得簡直要滴下血來。

韓劭也很尷尬,生平頭一遭遇到這種場麵,眼前的人但凡不是阮欣桐,他壓根兒不可能多此一舉,前麵一堆亂七八糟的鋪墊,歸根結底就為了說那一句話。

兩人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眼看著阮欣桐都快被他弄哭了,他忙補了一句:“不嚴重,就隻有一點點。”

阮欣桐:“……”求別說了行麼。

“唉,多大點兒事啊。”韓劭撓了撓頭,突然伸手將人攬過來,搭著她的肩膀朝樓梯口拐,“去我家,我給你拿件衣服遮遮,不準不要哈,你看,我都收下你的藥了。”

另一隻拎著藥袋子的手晃了晃,又插回口袋,塑料袋隨著他的步伐在大腿上一蕩一蕩的,阮欣桐知道他在故意緩和難堪的氣氛,心裏有些感激。

韓劭租的房子在五樓,沒有電梯,原住戶是對慈善的老夫妻,因為年紀大了不適合整天爬樓,這才轉租出去,連帶著頂部的小閣樓,所以空間很大。

除了沈徹,阮欣桐還是第一次進男生家,不禁有些束手束腳,在門口探頭探腦的,韓劭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肩膀,打趣道:“別緊張,家裏沒狗。”

“……哦。”

“有些亂,你隨便坐吧。”韓劭隨手將藥袋子扔在茶幾上,回頭見阮欣桐正好奇地打量著四周,唇角隱隱帶笑,他反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嘖,不準笑,男人的家不都這樣麼?”

“沒有,挺好的。”

這句話不算恭維,韓劭家裏的確收拾得挺幹淨的,隻是風格比較雜,乍一眼看去就顯得有些亂,跟他冷冷清清的性格有些違和。

比如架子上琳琅滿目的高達玩具,沙發上逗逼二哈的抱枕套,充滿老頭氣息的搖搖椅……

阮欣桐不知道,這裏的東西有原房東留下的,有韓劭自己搬過來的,還有個個朋友送的,所以風格實在有些一言難盡,但很多東西打眼一看就有些年頭了,卻也沒有被丟掉,韓劭外表冷漠,內裏卻是個對感情看得很重的人。

韓劭拿著瓶花露水出來,指了指她下巴上的小紅包:“你先抹點花露水,我去找衣服。”

“不用啦,已經不癢了。”阮欣桐說。

“你是要讓我給你塗?”

阮欣桐隻好接過來,片刻後低聲道:“謝謝,韓劭你真是個好人。”

這句話阮欣桐不是第一次說了,但此刻怎麼聽著怪怪的?

韓劭回頭看了她一眼,她拔開花露水的蓋子,微微仰著下巴,眼簾半闔著,繃出一截雪白的頸子,像隻優雅漂亮的小天鵝。

韓劭收回視線,打開衣櫥。

阮欣桐噴完,覺得下巴上舒服多了,她將花露水放好,走到牆邊擺放綠植的地方,伸手輕輕戳了下,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那枚鮮綠的葉片“嘎嘣”一下,掉了下來。

沒錯,就是嘎嘣。

阮欣桐震驚地張了張嘴吧:“韓劭,你這是養的茶花吧,都幹死了。”

“不知道,丁潔買的。她說我自己一個人住,養點有生命力的東西看著也添人氣。”韓劭臂彎上搭著一件黑色薄外套走出來,自己說著就笑了,“大概是沒添成吧,我把它給克死了。”

阮欣桐見他自己提到丁潔的名字,於是順著道:“韓劭,你妹妹挺好的。”

韓劭眼底的笑意便又隱去了,動作粗暴地一把將人拎過去,手臂從背後穿過來,將外套給她係在腰間。

也許是心情不好,他的臉色有些冷,手上的力道故意加大了些,兩條袖子緊繃繃地打了個結,阮欣桐呼吸一滯,感覺腰快被勒斷了。

阮欣桐背對著她,他身子前傾,下巴幾乎貼在她的臉側,手臂從她腰際穿過去,在她身前打著結,看上去就像是在擁抱。

他的動作太自然,等意識到這個姿勢有多曖昧的時候已經晚了,隻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打結,然後態度惡劣地將人推開,冷冰冰地道:“你不要總是提她。”

阮欣桐隻以為是提到丁潔,他心情不好。

“你心裏明明不是這麼想的,你也覺得她很好吧。”阮欣桐是真心覺得丁潔那小姑娘有些可憐,人心是不是真的,都能感覺得到,她覷著他的臉色,小聲道,“韓劭,你們之間如果有誤會,一定要解釋清楚啊,我哥有時候也特別討厭的,但是……”

“她不是我妹妹。”

“啊?”

韓劭突然這麼說道,阮欣桐一下子怔住了,他沒看她,往後靠在沙發扶手上,捏了捏眉心,像是特別疲憊。

但是有些話一旦開了口,似乎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

“丁潔比我小四歲,她的身體自幼就一直很虛弱。”他垂眼看著自己的指尖,神情恍惚陷入了某種久遠的記憶。

丁潔不是韓劭的親妹妹,兩人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她隻是鄰家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妹妹,因為體弱,又是單親,韓劭之前沒少照顧她,至少那個時候,他是真心把對方當妹妹護的。

上初中後韓劭一家搬進了新樓房,兩人見的就少了,直到一年前,韓劭的媽媽突然車禍身亡,韓忠娶了丁潔的媽媽宋慧琴,兩人成為法律上的兄妹。

“你知道嗎,我媽媽才去世一個月,韓忠就迫不及待地娶了宋慧琴。”

韓劭說這話時是懷著極大的恨意的,直接對那兩人直呼其名。倉促又急迫的婚姻,讓他一直覺得媽媽的死是個陰謀,心裏對這個家庭厭惡到極致,那段時間他心情非常陰鬱暴躁,不得已中途休學了一年。

丁潔也是因此覺得對不起韓劭,內心非常愧疚,一直想要極力地調和家庭矛盾,可惜收效甚微。

丁潔或許無辜,但韓劭心裏總是邁不過那道坎。

“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是這樣的。”

阮欣桐看著眼前仿佛連衣角都帶著灰敗氣息的人,心裏一下子揪緊了,她沒想到事情的真相這麼殘酷,而她還一直在埋怨韓劭。

將心比心地想想,如果是她……不不,這種事旁人永遠也做不到感同身受,她所感受到的難過,遠不及韓劭萬一。

這時候應該要安慰兩句的,但她總覺得說什麼都不對,沉默片刻,她突然開口:“原來你以前說自己是留級生,還讓我保密,是在哄我啊。”

韓劭:“……”

他懵了下,半晌才記起自己曾經逗她說過的話,那時候兩人初識,他自然不可能,也沒必要跟她講那麼多,不料她竟然記在心裏了,其實休學一年跟留級也沒多大區別。

“合著沉思半天就思出這麼一句,聽語氣還怪委屈的啊。”

韓劭差點兒被氣笑了,心裏那股子陰鬱之氣也隨之散去了不少,他其實挺害怕別人的同情憐憫的。

“不帶翻舊賬的啊,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韓劭拽著她垂在身前的外套袖子,將人拉到近前,“小同學,還能不能有點兒愛心了?”

“同學愛不知道,反正同學之間的真誠沒有了。”阮欣桐從他手裏將袖子拽回來,“我要走了,你……你明天會去上課的吧?”

“知道了。”

韓劭也沒再留她,一路將人送到樓下,遠遠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這才折身進了樓。

03守護

秋意漸濃,枯黃的葉片從梢頭凋零飄落,斑駁的光影四處流動著,操場上有嬉戲打鬧的學生,教室內書頁翻動,筆尖刷刷。

“等一下!能不能先擦左邊的,我還沒抄完。”

阮欣桐捏著筆杆,一隻手按在筆記本上,抬頭看向黑板上不斷被擦拭掉的公式,鼻尖上急得沁出了一層細小的汗珠。

她在家休了一周,有些功課跟得很吃力了,她心裏惶急萬分,但是擦黑板的人並沒有因此而停下。

曲萍的唇角勾了勾,高高的馬尾辮在腦後搖晃,她手臂一揮,擦黑板的動作更快了,清晰的解題思路頓時變得殘缺不全。

“啪!”

一支鋼筆猝然從後排飛出來,啪的一聲甩在曲萍的手邊,鋼筆跟黑板撞擊發出巨大尖銳的聲響,震得整個班級都靜了靜。

曲萍尖叫一聲,飛快地縮回手,嚇得臉都白了。

“誰扔的?!”

她怒氣衝衝地回身環顧教室,迎上韓劭黑沉幽冷的眸子,不由瑟縮了下,強撐著問道:“韓劭,你幹什麼?”

韓劭一邊的唇角挑起,眼神邪冷地看著她,慢悠悠地道:“我沒抄完。”

“……”

“往旁邊挪挪,你擋住黑板了。”

曲萍長得好看,從小也算是被人捧著長大的,還沒被男生這樣當眾落麵子過,心裏頓時委屈又怨恨,她咬了咬唇,將黑板擦往講桌上“哐當”大力一丟:“那待會你擦吧!”

然後氣哼哼地回了座位。

楊詩琪往後看了眼,跟同桌曉菲咬耳朵:“天要下紅雨了,連韓劭都知道要學習了。”

“我怎麼覺得韓劭有些針對曲萍呢。”

曉菲跟曲萍一個宿舍的,兩人平時接觸比較多,聞言想了想道:“我跟曲萍路過籃球場,隻要韓劭在,那球十有八九都會飛過來,我自己走的時候就沒事。”

楊詩琪用筆杆在自己發梢上卷了兩下,誇張地張大嘴:“我的天!這不是狗血言情小說裏的經典橋段嗎?”

“可是籃球每次飛過來都沒好事,要麼砸在水窪裏濺曲萍一身水,要麼嚇得她打翻了手上的書。”

“……也許是技術性失誤?來,我跟你分析分析啊……”

此刻坐在後排的韓劭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八卦,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他看了眼前麵安心抄筆記的小人兒,手放進課桌裏,摸到一個手提袋。

他的外套被阮欣桐洗過了,疊得工工整整,帶著微甜的花香。

袋子裏還裝著幾顆棒棒糖,代表著某人沒說出口的謝意。

梁輝從韓劭說“還沒抄完”開始就眼神微妙地看著他這個同桌,桌麵上攤開的書是不少,但就沒一本跟黑板上的內容相關的,此刻見他根本連筆都懶得拿,更是奇怪了。

“你不是要抄筆記麼?怎麼不抄了?”

韓劭心不在焉地“嗯”了聲,也不知聽沒聽清他的話。

他隨手從袋子裏摸出一顆棒棒糖,草莓味的。

若不是口味不同,韓劭差點兒要以為是阮欣桐把自己每天送的都還了回來,他邊琢磨著這謝禮的沒創意,邊慢慢伸手剝著糖紙。

“嗯是什麼意思,大哥你丟的是我的筆啊!”

“唔。”

“不是,你……你居然吃棒棒糖?!”

而且剝個糖紙動作為什麼要那麼溫柔?梁輝被他的少女行為驚到了,連自己無辜的鋼筆都忘了追究。

韓劭剝棒棒糖的動作一頓,隨即將糖球放進嘴裏,慢條斯理地撩開眼皮瞥了他一眼:“沒有了。”

“……”

誰特麼要吃你的棒棒糖了!

梁輝無語:“乖乖,你是不是學習學傻了?我看該放鬆放鬆了,咱們晚上放了學去打球?”

“不去,今晚有事。”韓劭毫不留情地拒絕,見他還要再說,皺了皺眉,從褲袋裏扯出耳機掛在耳朵上,淡淡道,“別說了,你很吵。”

梁輝:“……”你無情你冷酷你無理取鬧!

這晚輪到阮欣桐值日,她微垂著頭,還在稿紙上努力分析小球的各種受力情況,沒急著打掃衛生,因為班裏還有好些人都沒走。

雖然他們目前沒有被強製要求晚自習,但大部分住宿生都習慣了放學後再在教室逗留一會兒,寫寫作業或者互相請教練習題,尤其跟八班定下賭約之後,這種現象更加普遍了。

但也有人對這個賭約是十分厭煩的,比如曲萍。

她不想看書,可是看著別人都那麼拚命,那麼努力進取,她心裏又無端地有些慌,於是跟朋友回宿舍的路上邊走邊不停地抱怨著。

臨近宿舍樓的時候,一道修長的人影冷不丁從黑暗中走出來,戛然擋住了她的去路。

“韓劭?”曲萍頓住腳步,目露驚訝,“你怎麼在這裏?”

這時節的天氣已經很涼了,校園裏大部分人都換上了長袖外套,韓劭卻依舊穿著單薄的T恤。

衣角被風吹得拂動,他單手插兜,一隻手將耳機摘下來,隨手掛在領口,耳機頭沒入衣領,將領口微微往下拉低了些許,露出兩道凹陷囂悍的鎖骨。

他沒回答曲萍的話,微微偏頭看向她身邊的女生:“我可以單獨跟她說兩句話嗎?”

旁邊是別班的女生,不認識韓劭,但她覺得韓劭長得好看極了,這樣高大帥氣的男生上前搭話,讓她心頭止不住砰通亂跳,忙不迭地點頭:“可以可以。”

曲萍卻完全沒有她的興奮,相反還有點隱約的不安,緊緊抓住那女生的胳膊,想要讓她留下來,那女生朝她眨眼,滿臉的好奇與羨慕:“曲萍,那我先上樓啦,你們慢慢聊。”

“喂!”

那女生已經跑遠了。

曲萍抱緊了手裏的書,稍稍後退一步,有些緊張地仰頭看著韓劭,他的臉陷在暗影裏,表情晦暗不明。

“你很怕我?”韓劭向前走了一步,不緊不慢地逼近。

“沒,沒有。”曲萍問,“你要找我說什麼?”

“下雨那天,把阮欣桐叫去爛尾樓的,是你吧?”

句式是疑問句,但說出來的語氣卻絲毫不帶疑問,反而有股秋後算賬的架勢。

曲萍的眼神閃爍了下,立刻搖頭否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有人看到了。”

韓劭的語氣聽不出什麼起伏,一隻手撐在她身後的牆壁上,目光猶如實質的將她釘死在原地,一雙眼狹長而幽冷。

“阮欣桐讓你回去找人,你為什麼沒有?”

“是阮欣桐告訴你的?”

曲萍心頭悚然一驚,第一反應就是阮欣桐告的密,她立刻辯解道:“哼,就會裝可憐,她這不是沒事嗎?而且那天我隻是看見宋美嘉跟幾個陌生人走了有些奇怪,我並不知道他們是壞人,我正好身體不舒服就回宿舍了。”

很長一段時間,韓劭都沒有說話,空氣靜默得讓人發慌,像把無形的銼刀似的,一下一下打磨著人脆弱的神經。

良久,他挑起個諷刺的笑容,緩緩開口:“她沒說。”

自始至終,阮欣桐就沒有把曲萍的事供出來。

那天之後接連發生了很多事,也因此讓韓劭忽略了許多細節,等一切平複下來之後,他才有時間慢慢琢磨。

商店老板說有個小姑娘跟阮欣桐說了什麼,讓她朝著商業街北側跑去了,傳話的人,是個女的,很巧的是,那天韓劭恰巧遇到一個熟人。

那人發現宋美嘉被人堵截,卻隻告訴了阮欣桐一個人,明顯是懷著害人的心思,這件事阮欣桐沒跟任何人提起,但韓劭並不難猜到。

因為有的人並不會因為做了壞事沒被拆穿而悔改,反而會因為壞事沒得逞而更加嫉恨逃過一劫的人。

曲萍就是這種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找阮欣桐麻煩,她討厭阮欣桐甚至自己都說不清緣由,大約有些人隻是單純見不得別人過得比自己好吧。

“你詐我?”

曲萍也不算蠢,她立刻反應過來,驚訝地看著韓劭。

韓劭沒否認,那件事看似已經過去了,但是傳話人那種惡毒的心思卻讓人細思極恐。萬一那天阮欣桐沒有遇到韓劭和周舟呢?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也沒人能承擔得起那種未知的後果。

不能因為壞事沒有發生就可以被理所當然的忽略,做下壞事的人就可以值得被原諒,這次沒成功,那下次呢?

韓劭直起身子,眼神淩厲得讓人不敢直視:“離她遠點,否則……”

他拿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看似隨意地劃過,一段錄音突兀地放了出來。

“下雨那天,把阮欣桐叫去爛尾樓的,是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