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出行(2 / 3)

紮布已經習慣了他的樣子,每次都是幫他收拾一番,或者做點兒好吃的放到他的麵前,自己倒幾杯奶茶喝,就默默回來。

整個過程,拖依都是一言不發,好像顛著屁股忙來忙去的紮布不過是一隻螞蟻。

幾天前,拖依讓侄子趕著馬車拉著他來到鐵馬寺。

這是他失去雙腿之後,第一次開看望色登紮布。

對拖依的來臨,色登紮布感到很意外,甚至有些惶恐。當然,影響他心情的還有天氣。那天天空黑雲密布,天際線處,幹脆就是一片烏黑。有隱隱的雷聲從天際處散開來,似乎做著某種預告。

拖依的侄子叫塔拉,他搬下拖依,把他放在地上,就去別的地方玩去了。

拖依坐在軟墊上,朝著色登紮布笑笑,就穩當當的坐在了那裏。紮布跟他說了幾句話,他基本不搭理,色登紮布也不奇怪,就忙活自己的去了。

晚上,色登紮布給拖依鋪了床,要把這個肉墩子搬上床。沉默了一天的拖依卻突然開口了,拖依說:“我自己能上床。”

說完拖依兩隻手撐地,身體微微的斜著,竟然穩步就“走”了起來。

到了床邊,拖依兩隻手攀著床沿,一用力,竟然就把自己甩上了床。

紮布看著他,拖依得意的說:“你沒有這本事吧?”

老紮布遺憾的說:“沒有。老了,沒有力氣了。”

拖依說:“我現在覺得兩條腿其實是個麻煩。人有了腿老得更快。我覺得我沒有老,如果給我一把長刀,我還可以繼續上馬殺人。”

紮布同情的看了看他。拖依家裏沒有鏡子,所以他看不到已經毛發稀疏,白發居多的自己。

色登紮布剛要轉身回自己的寢室,拖依說:“紮布,別走,我有話跟你說。”

紮布好奇的站住,說:“我都快忘記你還會說話了。說吧,尊敬的拖依。”

拖依看著他,眼裏閃著光芒,說:“紮布,我的最好的朋友,你曾經問過我,我的腿是被誰割掉的,現在我要告訴你。”

色登紮布驚訝的看著拖依,靜靜的聽著這個三十年前的問題的答案。

拖依說:“紮布,我們這裏有叛徒,他們清楚的知道我們的行蹤,甚至每次行動的細節。我的雙腿是在烏蘭巴托被鋸掉的,你想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色登紮布說:“當然想知道。”

拖依定定的看著紮布,說:“他們說,因為我殺掉他們的人太多。”

紮布想到了那個女孩幽怨的目光,說:“我們殺人都不少。”

拖依說:“可是我不後悔。為了我們的天神不受到打擾,殺再多的人,我也不害怕。我們是怯薛軍中的精英,是大汗最忠誠的衛士。”

紮布問:“拖依,你知道是什麼人鋸掉了你的雙腿麼?”

拖依淡淡的說:“當然知道。是想打擾天神神聖靈魂的人。”

紮布搖搖頭,說:“我的意思是,具體是誰。”

拖依想了想說:“都是些陌生人。不過我確定,真正的敵人就在我們附近,也許是我們的好朋友。”

紮布沉默著,點點頭。

拖依說:“你要小心。李察汗和阿穆爾都是都是死在他們的手裏。”

紮布說:“可是我們怎麼小心;?我們都不知道他們是誰?”

拖依說:“這是最可怕的。我們還是這些人,在這裏等著讓他們一個個的殺死,而我們對他們卻一無所知。”

紮布看著外麵的黑黑的世界,想起了一句俗語:你在注視著黑暗,黑暗也在注視著你。

拖依遲疑了一會兒,說:“紮布,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個線索。我在被他們送往烏蘭巴托的時候,聽他們說起過黃金麵具。他們追殺我們,想知道天神的陵墓,就是為了那個黃金麵具。”

紮布想起了三十多年前那個有著桃紅色晚霞的夜晚,那個寬厚的聲音的話,就問:“拖依,拖依,我們是幾十年的朋友了,你能告訴我,他們為什麼沒有殺你嗎 ?”

拖依看了看紮布的眼睛,眼神閃爍起來。

紮布歎口氣,說:“拖依,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他們即便知道入口他們也進不去的,隻要有我們在,他們進不去。”

拖依驚訝的看著紮布,說:“你怎麼知道他們問了我什麼?紮布,你是不是他們的人?”

紮布說:“不是。三十年前的那個夜晚,我也麵臨過一次選擇。結果你知道,是李察汗他們救了我。”

拖依那天晚上再沒有說話,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侄子趕著馬車來接他。

從紮布這兒回去的當天傍晚,拖依的侄子又趕著馬車到了紮布的寺廟門前,他進得廟來,看著紮布,平靜的說:“上師,我阿叔死了。”

5 耍蛇的波斯人

紮布從拖依侄子平靜但是悲哀的眼神中,看出來他已經代替拖依,成了天神忠誠的衛士,現在的怯薛軍的一員了。

紮布愛惜的摸了摸拖依侄子的頭,問道:“孩子,你叫什麼?”

拖依侄子朝紮布鞠躬說:“塔拉。”

紮布看著遠處的“塔拉”(草原),想起了小時候跟著父親坐在馬背上,行走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他喃喃的說:“塔拉。”

紮布坐著塔拉的馬車到了拖依居住的帳篷,看到拖依已經被人們打扮一新,躺在氈子上。色登紮布昨天晚上就有預感,他知道拖依昨天去是跟他告別的。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活著,應該是活夠了。

其實紮布也時常有這種想法,很想知道另一麵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他覺得拖依去那邊也不錯,那邊有天神護佑,應該比在這邊活得好些。所以,他沒有太多悲傷。當他按照程序給拖依念完經,站起來,剛想指揮人燒水,李察汗的兒子李小龍急急的把他拽到一邊,悄悄跟他說:“上師,拖依是被人殺死的。”

紮布一愣。李小龍讓他自己去看,紮布走過去,掀開拖依的衣服,果然在他的後背處發現了兩個針眼似的小窟窿。

紮布暗暗抽了一口冷氣。這是毒蛇的牙印。拖依即便想死,他也不會捉條毒蛇來殺死自己。這個地方毒蛇不多,極少聽到有被毒蛇咬傷的消息。

李小龍是漢人,他的祖上是跟著丘處機一起去大雪山覲見成吉思汗的道士。道士成為成吉思汗親信後,奉成吉思汗命還俗結婚,李姓這一家才在蒙古延續下來。李小龍的父親李察汗給他取的名字叫李孟和,取永恒之意。這個小夥子看了李小龍的電影後,成了李小龍的粉絲,也給自己改名叫李小龍。

據說李姓先祖是這個秘密衛隊的衛隊長,武功非常厲害。經過近千年的演變,衛隊已經沒有了隊長,重大事情都是大家一起商議一下,通過就算。組織看似鬆散,卻有一個鐵一般的律條,那就是叛變者,一律處死。

紮布沒有聲張。他不敢確定拖依的死是因為他的叛變,還是被敵人暗殺。但是那兩個毒蛇的牙印,卻噩夢一樣一直讓他難以忘懷。他知道,這條毒蛇早晚會找到他的。

巴圖卻來找他了。鄉長巴圖也是怯薛軍後代。他的父親吉仁泰去年神秘失蹤。大概是對自己的失蹤有預感,吉仁泰提前一個月把標誌著身份的鐵牌傳給了兒子巴圖。那時候巴圖已經是一旗之長了。

巴圖雖然驚愕,但是還是接受了上天賜給他的這個神聖使命。並且接到鐵牌後一個月,就參與了他們的一次集體行動。那次行動雖然撲了個空,但是巴圖的英勇無畏卻讓十多個鐵衛們刮目相看。

巴圖告訴紮布,讓他注意打聽從這兒來往的人,是否看到一輛紅色的中巴車。車上有七個歐洲人,他們到蒙古旅遊,租了出租公司的車,說好了上個月的十五日歸還的,這都過了快一個月了,還沒有音信。政府害怕他們出事了,所以通知各地政府和牧民幫助尋找。

色登紮布答應了一聲。問:“都是歐洲人?”

巴圖說:“是。俄羅斯人多,聽說有一個意大利人。”

色登紮布正在縫補自己的一個破羊皮襖,他戴著老花鏡,艱難的拉著針,問:“他們為什麼到這兒旅遊?”

巴圖不以為然的回答說:我也不知道。到蒙古來看大草原的人多了,他們應該是喜歡這裏的藍天白雲吧。”

色登紮布說:“但願吧。”

巴圖對紮布鞠躬,說:“拜托了。”

巴圖帶著他的人匆匆走了。色登紮布看著他們的背影,總感到草原上似乎有股殺氣,正慢慢的溢出來。色登紮布知道,草原又要開始殺戮了。他邊想問題邊縫補衣服,都沒有覺察到,有人進了院子。

直到那人對他鞠躬,說:“仁慈的紮布,我想討碗水喝,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色登紮布這才抬起頭,看到一個陌生人,穿著普通牧民的服裝,站在他的麵前。

紮布邊說著方便,邊去給客人倒水。色登紮布有個大鉄壺,常年燒著水,附近幾十裏,甚至上百裏的地方都知道,所以常常有人來討水喝。可是色登紮布覺得對這個扔感覺有些別扭。那裏別扭又說不上來,反正感覺他不像是一般的牧民。他身上沒有一般牧民的那種陽光的味道和草原的味道。他身上有奔襲的狼的腥氣。

色登紮布抬頭看他,那人已經趁著他倒水的時間,溜達著進了廟裏麵。紮布把一碗熱水給他,那人接過,喝了水後,對他很恭敬的說:“謝謝,佛祖會保佑你的。”

那人走後,紮布想想這人最後說話的時候,聲音好像有些怪。他說出“佛祖”兩個字後,略微停頓了一下,好像在思考一下下麵幾個字應該怎麼說。

而這幾個字,在別的牧民口裏,幾乎是不經思考就會說出來的。

色登紮布走出廟門,看到那個人騎著馬,正一晃一晃的走在夕陽裏。

紮布晚上關門的時候,看到其其格。其其格猶如一隻踏著夕陽回家的鴨子,焦急的走向前麵的土坡。

紮布知道,她又是去迎接她的丈夫巴紮爾去了。

半個月前,有人雇著巴紮爾當向導,進入了日照山方向。他們在夜裏收到了襲擊,死了六七個人。巴紮爾逃出來後報了警,現在他帶著警察去破案去了。

這種事兒非常麻煩的。色登紮布朝著其其格喊道:“其其格小姐,你還是回來吧。巴紮爾這些天是回不來的。”

其其格聽到了他的喊聲,轉身朝他揮揮手,繼續朝前走。

6 毒蛇襲擊

色登紮布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老了。

雖然睡眠不多,但是他喜歡躺著。喜歡點著油燈看著房梁回憶過去。父親說的沒錯,他跟許多衛士一樣,經曆過無數次暗殺,但是是不是有一百次,他真沒統計過。

他們這些千年衛士,從當初的八十多人,流傳到現在,已經隻有二十多人了。沒有的那四十人,都是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時候,就被人解決了,連遺言和鐵牌都沒有傳下來。他們之中,被暗殺的最年輕的衛士隻有七歲。

那是其其格的丈夫巴紮爾的哥哥的兒子。巴紮爾的哥哥帖木兒參加一次暗殺受傷,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就讓紮布和李察汗作證,把鐵牌傳給了兒子。結果沒住幾天,帖木兒的傷勢有些好轉,勉強帶著兒子出去曬太陽,就在太陽底下,讓人雙雙給砍死了。

那時候,色登紮布剛接手《衛士記》的填表工作。他把帖木兒的兒子填上去的時候,心裏陣陣疼痛。這是一棵剛出土的幼苗啊,那些敵人怎麼就舍得對這樣的一個孩子下手?

現在色登紮布看著房梁,回憶著過去,他的蒼老卻依舊靈敏的耳朵裏聽到了一陣陣細微的聲音。

色登紮布躺在床上,耳朵搜尋著聲音的來源,身體弓起,已經做好了反擊的準備。

等他聽到聲音是從房梁上傳來的時候,他就看到一道閃電似地黑色光芒,朝著自己撲來。色登紮布返身滾下床,同時揮刀朝那一道光砍去。

他的刀砍空了。

從那東西的眼睛裏猛的射來的冷光裏,紮布看出來了,這是一條蛇。一條經過訓練的專門殺人的毒蛇。

接下來,紮布一夜沒睡,他點燃了能找到的所有蠟燭和油燈,把小小的寺廟的每個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晝。然後,拿起短刀,四處尋找襲擊他的毒蛇。

那條蛇也非常詭異,色登紮布看到它的影子,再撲過去的時候,它就不見了,然後,它會悄悄的跟著紮布身後,躲在紮布的影子裏,朝紮布發起攻擊。

色登紮布明白它的這些小伎倆,就在預計它到了自己有效攻擊範圍後,猛然轉身,朝它揮刀砍去,這蛇卻也是非常的機靈,看到紮布轉身,猛地扭身就跑,色登紮布許多次功虧一簣。

一人一蛇經過多次較量後,那蛇就躲在暗處,不再出來了。

色登紮布知道這家夥正在伺機而起,所以絲毫不敢怠慢,他用燈光把自己圍起來,盤坐在地上,靜靜聽著四周的聲音。

那蛇對紮布發起了四次攻擊,都無功而返。紮布也乘機對蛇進行了幾次追殺,卻都因為它躲進了暗處,而功虧一簣。 紮布就這樣一直跟這條蛇周旋到了天亮。天亮後,他打開廟門,剛好看到其其格走到廟門前。

紮布一愣,問她:“早上好,其其格,您這是要到那裏去?”

其其格上下打量著紮布,說:“紮布。我怎麼看著你的臉色不對呢?”

紮布說:“我中了人家的圈套。其其格,請你幫我通知拖依的侄子塔拉,讓他到我這裏來。”

塔拉的父親是個獸醫,父親出診的時候,塔拉一般在家裏,等著人們上門拿藥,或者記下來尋醫的人家。

其其格把塔拉帶來,色登紮布告訴了他麵臨的情況。

塔拉找了幾隻貓,放進廟裏,讓色登紮布看著它們,然後,自己騎著馬在廟周圍巡邏。

一會兒,他就看到一個騎著馬的漢子,遠遠的跟著他,也在廟的四周轉悠。

塔拉不動聲色,讓遇到的牧民通知李小龍他們。一會兒李小龍帶著幾個年輕人就來了。塔拉給他們分工後,自己繼續騎著馬朝前走。

他拐過一個山腳,就隱蔽在一塊大石頭後麵,看著那人從一側走出來,就打了一聲呼哨,李小龍等人揮舞馬刀和鞭子,就把那人圍了起來。

那人看著李小龍,驚訝的喊道:“孟和,喔,不李小龍,你們圍著我幹什麼?”

塔拉聽著聲音不對,打走近一看,他們圍著的竟然是一個老實巴交的牧民。這個人早上還去過塔拉家,讓塔拉的父親去看他的小馬駒。小馬駒這幾天突然不吃食,讓他異常焦躁。

塔拉懊悔的拍拍頭,讓李小龍等人趕緊回去寺廟附近找人。他問老人:“大叔,您怎麼到這裏來了。”

老人愣了一下,說:“塔拉,我是去尋找你父親的。我的小馬駒站都站不住了,我就到達楞家裏去找他。半路遇到一個外鄉人,他問我到哪裏去。我說去找塔拉的阿爸。他就告訴我你阿爸就在這山裏,我就找來了。”

塔拉一機靈,問:“那人去哪裏了?”

老人想了想,說:“好像……朝著東走了。”

塔拉一打馬,就朝東追了下去。

色登紮布坐在院子裏,看到那幾隻貓在屋子裏鑽來鑽去,終於把那條毒蛇給找了出來。

這是一條草原上沒有的眼鏡蛇。它在四五隻大貓的圍攻下,非常惱怒,兩齶可怕的膨脹著,朝著你幾隻貓頻頻進攻。

那幾隻貓也不是省油的燈,它們散開,把蛇圍在中間,專朝它的後尾處進攻。那蛇雖然威猛,卻是一拳難敵四手,一會兒,身上就被那些貓挖開了好幾處口子。

色登紮布穩穩的坐著,看著這龍虎鬥的好戲,心裏感歎著這個世界真是奇妙。

幾隻貓看著蛇似乎有了懼意,加緊了對它的進攻,幾隻貓轉著圈,尋找機會猛拽猛挖。蛇徒勞的轉著圈,好幾次想尋機逃出,都沒有成功。

紮布看著那蛇可憐,剛想起身把貓趕走,讓它們放過那條蛇。突然從外麵傳來了悠揚的笛子聲。

那蛇聽到笛子聲,猛然一震,突然閃電般的朝一隻貓撲去。那貓正陷入得意中,大概覺得這玩意應該是自己囊中之物了,因此沒有防備這蛇的猛然一擊,趕緊退後。

那蛇乘機逃出貓的包圍圈,鑽進了院子裏的亂草中。

色登紮布跑出寺廟。在廟的後麵,看到昨天那個討水喝的漢子。他朝他抱抱拳,策馬而去。

7 草原要出大事了

巴圖帶著人尋找失蹤的歐洲人。

這些歐洲人的失蹤,影響巨大,如果處理不好,必將會引起國際糾紛。因此,他把鄉上的工作交待給副鄉長,自己親自帶著公安民兵以及一部分牧民,四處尋找。

找了十多天,幾乎毫無成績。那些歐洲人似乎從來沒來過。他們在草原上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就連天天給人帶路的巴紮爾都沒有聽說過,也沒有看到過他們的蹤跡。

巴圖隻好動員了更多的人,再次擴大了搜尋範圍。又是很多天過去,他們依然沒有找到一點兒線索。

跟著巴圖一起找人的派出所所長高寬是個五十多歲的漢人。他累得發慌,說:“鄉長,這些歐洲人是不是變成了鳥兒,或者兔子跑了啊。”

巴圖無奈的看著天,說:“哪怕是鳥兒或者兔子,咱這種找法也應該找到了啊。”

巴圖看著地圖,再走一天就到了別的旗的地盤了。也就是說,再找兩天找不到,他就沒別的辦法了。

中午的時候,巴圖坐在一處山崖下發呆。高寬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

有兩個民兵扛著槍,去打野兔。他們爬上山坡,走了不一會兒,巴圖聽到了他們淒厲異常的喊叫。

巴圖驚訝的站起來,已經睡著了的高寬一躍而起,朝著山上爬去。五十多歲的人了,反應依然如此敏捷,實在是讓巴圖欽佩不已。

巴圖跟在高寬的後麵,爬上山坡。眼前的景象讓他一下子就呆住了。

山坡不是很很寬,山坡的草竟然大都被火烤糊了。山坡的中間,是燒得隻剩下了黑黑的鐵殼子的旅遊車。車的四周,比較均勻的躺著八具屍體。

那八個人已經被燒成了黑炭頭,看不出模樣,看不到衣服。也看不出他們到底是怎麼死的。

最讓巴圖他們疑惑的是這輛燒成鐵架子的汽車。汽車雖然燒了,但是很平穩的停在山頂,顯然不是因為車輛事故而導致的燃燒。

那這車,是怎麼燃燒起來的呢?還有這些人,他們是怎麼死的?並且都死在了車外麵?

派出所所長不敢處理這樣的大事故,帶了一些人守衛著,派人去旗裏報案去了。

鄉長巴圖也回到旗裏。

路過鐵馬寺的時候,他走進去,跟紮布把他的疑惑說了。紮布說:“巴圖,我覺得草原上要出事兒了。”

巴圖歎口氣,說:“上師,草原上天天出事兒。”

紮布搖搖頭,說:“這次,應該是很大的事兒。或者應該說,是是幾百年來最大一次事故。”

巴圖懷疑的看紮布,問:“真的有那麼嚴重?”

紮布非常憂慮的說:“我聞到了非常怪異的味道。這味道比鮮血的味道都讓人感到恐怖。巴圖,你要有心裏準備。”

巴圖喜歡上了其其格的女兒薩琳娜。他來鐵馬寺很大程度上是找機會見到薩琳娜。因此,他對色登紮布的話是半信半疑,加上心思沒有在這兒,應承了幾句就告辭了。

色登紮布看著其其格的女兒薩琳娜從家裏跑出來,上了巴圖的破吉普車,他在心裏微微的笑了。這個巴圖。

每次薩琳娜上了巴圖的吉普車走了後,其其格就會從她住著的蒙古包裏走出來,看著汽車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中。

在色登紮布的意識中,這個其其格好像腦袋後麵還長著一隻眼睛。她看著汽車消失之後,就會轉回頭朝寺廟門口看,這個時候她就會看到紮布,會朝著紮布很曖昧的笑笑。

紮布為了躲避其其格的笑,常常看到巴圖走了之後,就趕緊溜回大門裏,或者躲在大門後,等著看其其格企鵝一樣的拽出來。

他害怕其其格朝後一看的目光。

昨天,其其格在晚霞中迎來了疲憊的巴紮爾。她幸福的坐在馬上巴紮爾的前麵。色登紮布非常擔心巴紮爾那匹疲憊的蒙古馬,是否能受得了這麼這個大企鵝的重量。

巴紮爾看樣情緒不錯,頷首跟色登紮布打招呼:“親愛的紮布,您看起來還是小夥子一樣的健壯。” 色登紮布朝著巴紮爾鞠躬,說:“巴紮爾,其其格天天去山口的路上等你,你再不回來,她就被風吹成幹牛肉了。”

巴紮爾拍著其其格的大屁股大笑,說:“就這蒙古草原一樣寬闊的肥屁股,能曬成肉幹?”

色登紮布本來想晚上去打聽一些關於那些旅行者被殺的消息,想了想,又算了。

這個巴紮爾已經快六十了,還健壯得像一頭公牛,他回來後的晚上,會把其其格弄得大喊大叫,唱歌似地。

幾年前的一個晚上,色登紮布在門口的路上看到一個壯碩無比的醉漢。那漢子喝醉了酒,躺在地上像一頭死豬。紮布自己搬弄不動,就去巴紮爾家讓他幫忙。沒想到他一掀開巴紮爾的帳篷,就看到巴紮爾和其其格兩人正在大戰看。從此,他晚上再不去他們家。

8 被殺的耍蛇人

其其格的父親是個酒鬼。馬頭琴卻拉得非常好,曾經跟著阿卡達出去流浪了三年。在出去流浪之前,其其格的父親就常常夜不歸宿。其其格就是在其其格的父親走了半年後,才出生的。因此,很多人認為其其格應該是別人下的種。就連其其格的母親也不敢確定其其格到底是不是她父親的。她隻能確定,其其格是她養出來的。

其其格的父親跟著阿卡達當了三年的流浪歌手後,是被色登紮布的父親從一戶人家的婚禮上,把他揪回來的。

當時其其格的父親在人家的婚禮上喝醉了,正跳著一種亂七八糟的舞。好幾次因為動作太怪異而摔倒在地上,他還挺勇敢,爬起來繼續跳。

色登紮布的父親就把其其格的父親拉回了家。回家後的其其格父親竟然很憂鬱,天天喝得亂醉。

色登紮布到現在都能記得他父親喝醉了酒的樣子。其其格的父親喜歡拉馬頭琴,喝得合適的時候,琴聲優美淒美,他能把整部《江格爾》一字不差的背下來。但是假如他喝多了,就會把馬頭琴彈奏得像一條發瘋的母狗,邊彈琴,他還邊熱淚盈眶的吼。有一次其其格的父親說要告訴色登紮布一個大秘密。色登紮布被他嚇哭了。那天紮布的父親幫朋友紮蒙古包去了,色登紮布以為這次死翹翹了,沒想到其其格的媽媽來救他了。

其其格的媽媽那時候年輕高大,比她的丈夫高出半個頭。她像是拎著一件髒衣服一樣把其其格的父親拎回家,從此,色登紮布再沒看到這個會拉馬頭琴的醉漢。

住了不到一個月,其其格的父親就死了。

色登紮布的父親去幫其其格的母親料理後事回來,歎息不已,跟紮布的媽媽說,其其格的父親死得好像很可憐,不像是喝酒醉死的樣子,但是又不像中毒,身上還沒有傷痕。

色登紮布的父親因此很少跟其其格的母親交往了。其其格跟色登紮布從小就在一起玩,長大後,其其格的媽媽曾經有意把其其格嫁給紮布,被紮布的父親拒絕了。

一直到現在,其其格還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巴紮爾來給色登紮布送早餐,紮布乘機問了一下那些被殺的遊客的情況。巴紮爾告訴他,被殺的人基本都是被用刀子捅死的。當然也有的是被鎬頭一類的東西刨死的,肚子都被刨碎了,腸子拖得老長。 至於是被什麼人殺死的,現在沒法說,政府正在查呢。

色登紮布知道死的這些人應該是兩幫人,是兩幫盜墓賊火拚的結果。但是,這幫盜墓賊在止馬穀地外圍被殺,隻說明他們是一幫沒有來頭,沒有經驗的家夥。這些人是不值得他們去收拾的。

巴紮爾走了後,色登紮布正吃著飯,李小龍來了。

李小龍興奮的告訴他,他在鄉上看到了兩個耍蛇人,就一直尾隨著他們。直到看到他們住在了鎮子外的一個土房子裏。

色登紮布正坐在屋子外的桌子上喝著奶茶,他邊聽李小龍說話,邊把奶茶喝完。李小龍看著他沉穩的樣子,急了,問:“紮布師傅,您怎麼不說話啊?”

紮布看著李小龍急得要跳腳的樣子,笑了,說,小夥子:“心急找不到好媳婦,讓我先想想。”

紮布又仔細的問了一遍那兩個耍蛇人的情況,讓李小龍下午套車,他們到那兩個耍蛇人住的地方看看去。

紮布帶了刀,帶上自己家的獨門暗器袖箭,下午,坐著李小龍的馬車直奔鎮上。

其其格看著老紮布坐著李小龍的馬車一路飛奔,問他:“紮布,你晚上不回來吃飯了麼?”

旗上照顧老紮布,每月給其其格錢,讓她給紮布做飯洗衣服。老紮布卻隻讓她做飯,洗衣服從來不讓她動手。其其格因此對老紮布格外盡心。

老紮布朝她擺擺手,沒等他說什麼,馬車就已經過去了。

其其格罵道:“這個老東西,這是到那裏瘋去?”

紮布和李小龍趕到鄉街上,天就已經黑了。街上沒有路燈,但是有從一些商店和飯店裏照出的燈光,兩人就感覺這街上真是熱鬧極了。

因為離著旗上太遠,紮布住的地方還沒有電燈,所以,看著電燈他老覺得晃眼。

兩人先找個羊湯店吃了飯,看看天黑透了,兩人就走了出來。李小龍旗上有朋友,把馬車在朋友處放好,就帶著老紮布朝北走。

鄉上就東西一條大街,朝北是一條小胡同,兩邊燈光已經熄了,窄窄的小胡同顯得很黑暗。

兩人一直走到盡頭,朝東拐了一個彎,走了一會兒,一直走到東北角一個孤零零的小土房子處,李小龍拉著紮布的衣服,示意他到了。

色登紮布仔細看了看這個房子。

這是個四四方方的小土房子,很孤獨的位於這個村鎮的最東北角落。南麵十多米外,才是別人家的房子。

土房子的後麵,是一個小小的山坡,進出非常方便。兩人選擇這個地方居住,顯然是經過觀察的。

紮布讓李小龍注意四周,自己悄悄來到窗前,想聽聽裏麵的聲音。

讓他感到奇怪的是,裏麵竟然一點兒聲音都沒有,靜得讓人害怕。

紮布輕輕走到門前,門卻沒上鎖。那這屋子裏應該有人啊。紮布雖然上了歲數,耳朵卻是非常機敏,哪怕是人的呼吸聲,他也能聽得到。

這裏,為什麼這麼靜呢?他悄悄拔出刀輕輕的推開門。

門是老式木頭門,門軸應該好上油了,因此,即便他推的很輕,門也突然發出吱呀一聲。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非常突兀,老紮布嚇得趕緊閃身一邊,做好了反擊的準備。 李小龍也踮著腳走過來,盯著門。

門靜止著,裏麵也是靜止著。沒有聲音,也沒有人走出來。

李小龍把門推開,打開手電,朝裏麵看了看,找到電燈開關,把電燈拉開。

這是一個小小的房間,擺著桌子和兩把椅子。

李小龍要朝裏走,被紮布拉住了。

他看到兩把椅子,有一把躺在地上。應該是有人走路,不小心把椅子碰到了。或者說是晚上走路沒看到放在門邊的椅子。

紮布撿起一把椅子,用椅子腿把裏麵房間的門推開。

房間不大,有一個人躺在地上,這人的脖子旁邊,赫然是一灘鮮血。李小龍驚訝的叫了一聲,被紮布打了一下,忙閉了嘴。

紮布示意李小龍打開裏間的燈,李小龍打開,紮布首先走了進去。

一個很簡單的房間。一張床,一張桌子。桌子上空無一物,床上有簡單的鋪蓋。唯一不簡單的,就是地上躺著的這個人了。

這個人是被人用禮物割斷了喉嚨而死。他躺在地上,神色安詳。雖然臉色蠟黃,卻是很平和的樣子。這是一張類似於蒙古人的臉龐,大骨骼,驢臉,再沒有別的什麼特征。

紮布帶上手套,翻了翻這個人的衣服。他從他的衣服兜裏,找到一個半個巴掌大小的鐵牌,再無他物。

屋裏也是空蕩蕩的,除了生活用品和幾件衣服,能證明他們身份的東西一件沒有。

紮布對著燈光,仔細看了看手中的這個鐵牌。這應該是個很古老的東西了,好像有個人站在一個圓盤中間,身體的兩邊還張著翅膀。

紮布看了看四周,突然聽到了外麵似乎有聲音。李小龍剛要說什麼,他製止了他。

他示意李小龍跟他走出來,走到門口,猛然就跳了出去。

門外,有個黑色的影子猛然就躥進了黑暗中。

9 複活的歐洲人

巴圖最近也煩著也甜蜜著。

煩的是歐洲人的失蹤案,甜蜜的是他跟薩琳娜的愛情有了比較實際性的進展。

薩琳娜性格看起來比較開朗,對待男女關係方麵卻是非常謹慎。

巴圖從兩年前就開始追她了,從一開始的找機會搭上話,一直到能可以隨時撫摸她的小手,用了整整一年,現在他可以抱著她,享受她柔軟的身段在他的懷裏顫動,也是整整用了一年的時間。巴圖多少次想摸摸她的胸脯,都受到了她的堅決反擊。 巴圖有幾次真的生氣了,覺得現在隻要有錢,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啊。開車再走五十裏路,國道邊上,就有幾家飯店,五十元隨便摸隨便幹。巴圖沒去過,聽別的幹部說起過,聽得心裏癢癢的。但是他也聽別人說起過,越是不好上手的女人越是值得珍惜。所以,他惱過後,想想薩琳娜的乖巧可愛,心裏對她更是充滿了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