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季春和季冬。(1 / 2)

行隊不過三日,天公不作美,連綿陰雨阻礙了前行的隊伍,恰巧前方有荒廢寺廟,隊伍就此地歇腳。

火焰舔舐著尚未濕透的木枝,劈裏啪啦響,裴殘烏坐在火堆前,有青衣仆從送上幹燥外衣。

裴殘烏抬眼看了他一眼,有些麵熟,換下被雨打濕的外衣,他這才想起是之前見過的孿生兄弟。

另一位黑衣仆從安頓下車馬正好從外麵走進來。

雨勢愈來愈凶猛,外麵刮起一陣潮濕混著泥土味的風,吹散悶熱的空氣帶來一絲清涼。

裴殘烏掃了一眼各自歇在角落的人,除去圍在他身邊青衣黑衣兩位仆從,都是王送來的人,他不認識。

這時有人掛著諂媚笑容走過來,白皙細膩的皮膚,走路時又輕又小的步伐,還有下意識彎下的腰背,是宮中的太監。

果不其然,這人走過來一開口就是掩不住的尖利陰柔,“小裴將軍,您安呀。”

裴殘烏垂下眼眸,不搭他的話。

那太監見此有些落了麵子,但心裏怎麼想的麵上還是笑得諂媚討好。

“小裴將軍,奴才那邊烤了幹糧,特地來請小裴將軍賞個麵子移步。”

裴殘烏還不是不說話,耷著眼皮子看著燃燒的火,恰巧黑衣的仆從拿來幹糧,青衣仆從很有眼色的替主子回了話。

“這位公公,我家公子方才淋了雨受了些寒,這就不便過去了,免得染病於公公。”

坐在火堆前的少年臉都沒白一下,身形板正的哪裏像受了寒,然而說這話的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太監笑容一頓,他也不敢強求,對著裴殘烏拱了拱手,又退回去。

待太監走了裴殘烏撿起一旁的木枝挑了挑火堆,火焰映在那雙純黑的眸子有了些溫度,“你們叫什麼名字。”

“季春。”青衣仆從恭敬回話。

“季冬。”黑衣仆從將幹糧遞給主子。

幹糧被火烤後變得溫熱,吃起來生硬幹巴,所幸裴殘烏不是什麼嬌氣公子哥,吃這些東西也不覺得委屈。

這個寺廟荒廢不算久,四周牆壁沒什麼破損的地方。

廟堂中央放著一座不知道是什麼佛的銅像,慈眉善目,裴殘烏稍一抬頭,就和那那佛像垂下的眼睛對個正著。

佛像的眼睛已經掉漆,乍一眼看過去有些嚇人,本該悲憫世人的佛要化作吃人的惡鬼來,他垂下眼眸。

世人皆說佛渡世人苦,可佛那樣高高俯視眾生,帶著憐憫般的瞥下眼睛,注視世人的苦。

呼啦啦的火焰被風一刮小了許多,外麵的雨已經停下,餘留的水掛在殘破的瓦簷搖搖欲墜。

歇息躲雨的隊伍收拾幾番繼續前行,馬匹皮毛尚且未幹,裴殘烏撩開馬車的帷幔,回首看著破廟愈來愈遠。

他放下帷幔,一旁的季春點上熏香,是娘給帶上的吧,裴殘烏想。

嫋嫋香煙升空,梨花淺香在車廂內盈開。

——

大半個月行程,隊伍越是往邊關走,路過的城池就越是荒涼,不同於霽月的繁華奢靡,因戰爭逃難的人隨處可見。

他們或是殘臂斷腿,或是皮包骨頭,戰爭的苦難在他們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這還隻是臨近邊關的城池,都如此艱難殘敗,那邊關的戰火中心又是怎樣?

很快裴殘烏就見到了,邊關的戰事並不算會很好,失去主將的軍隊麵對蠻敵的進攻隻能做到防守,副將在軍營門口看到裴殘烏的時候,那雙被風沙蒙濁的雙眼都亮了一瞬。

看起來早早就在等待著這位新的主將,上任裴大將軍——嫡子的到來。

行走間鐵甲碰撞發出金鳴聲,副將火熱的目光將裴殘烏完全吞噬,嘴裏還不停念叨著,“像,太像了。”

裴殘烏半眯著那雙鳳眼,經過邊關風沙吹過的唇有些幹裂。

裴殘烏知道,副將是在他身上找他爹的影子,那個如同戰神般的裴大將軍。

副將是爹的親信,軍中也多為爹的舊部,裴殘烏到來的第一天就省去了收服人心的步驟,這並不是好事。

他們望來的目光將他高高抬起,敵國猛烈的進攻讓他們不允許他落下,他們都在他身上找尋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