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季春和季冬。(2 / 2)

這樣巨大的壓力,裴殘烏坐在主帳裏,下側站著的是爹親信們,副將把最近一月的戰報展給裴殘烏看。

“小裴大人,自從裴將軍…殉國之後,邊關戰事就變得形勢嚴峻,不僅是因為蠻人的進攻,王上撥下的糧草軍餉也…”

副將說到這裏歎了口氣,其他幾個漢子也是一臉憂愁,其中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男人粗聲粗氣接過副將的話頭。

“王上撥來的糧草軍餉比以往少了不少,軍餉倒還好,可這糧草少了將士們就吃不飽,談何打勝仗!”

或許是個直言直語慣了的性子,他哼出一口氣,眉頭緊鎖,“王上我自不敢多妄言,依看我看,多半那群整天隻會搞嘴皮子功夫的文官貪走了!”

“羅秋!大人麵前慎言!”

副將嗬斥了一句,但並沒有反駁糧草被吞的言論。

裴殘烏掃過那疊戰報,其中糧草是最大的問題,副將還在繼續彙報。

“小裴大人,如今後方糧草尚且還未告急,但聽聞有其他主將搶掠百姓糧食發生,可裴將軍生前與我們說過,蠻人攻打我們便是要掠奪,若是我們再去掠奪自家百姓,這與蠻人何異?”

裴殘烏抬起眼睛看向副將,臉頰有些削瘦的男人身形挺拔,一字一句的轉述裴將軍的話。

“裴將軍還說,其他的主將軍隊他自然是管不著的,可他不允許他的隊伍出現肆意掠奪百姓的人,若一旦發現,軍法處置。”

說起裴將軍在場的幾人一掃方才的灰暗臉色,滿臉崇拜自豪,他們自豪著自己能跟隨這樣的將領。

爹…裴殘烏腦海浮現爹的身影模樣,若是此時換作是爹的話,他會如何做呢?

他沒有爹的大本領,做不到揮手間滅敵百萬,偌大的名氣揚萬裏,於是他隻能說,“我知道了,我會上奏王上。關於糧草一事軍中未起異議吧?”

就怕有好事之人借此煽動人心,從內部擊垮軍隊,好在副將搖了搖頭,“有幾道不滿的聲音,但都被壓下去了。”

指尖敲在桌麵發出輕微的篤篤聲,裴殘烏點頭,“先穩住軍心吧,糧草一事我會想辦法。”

“是。”幾人異口同聲。

紛紛不由得在心裏想著,不愧是裴將軍的兒子啊,光是這份冷靜就夠穩重了。

裴殘烏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目光突然變得炙熱,他出言揮退了幾人,可副將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裴殘烏眼珠微轉望向人,“周副將?”

周副將默默的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信的一角被血浸濕,從平整的信封可以看出他很小心。

在裴殘烏疑惑的目光中,周副將聲音有些沙啞,“小裴大人,這是裴將軍臨死前交給我的,將軍說,一定要交到您手上。”

“將軍還讓屬下轉告您一句話。”

“即便是殘缺的金烏,也可一飛衝天。”

疑惑的目光一頓,裴殘烏指尖輕顫,接過那封染血的信,他垂下眼皮靜靜的看著,周副將見此無聲的退出營帳。

信封上的血早已經幹涸,有些發黑,這是爹的血,他輕撫過那抹血跡。

拆開信封,裏麵的信沒有寫很多話,他知道,爹一向不是什麼能言善道的人,常年駐守邊關使得裴殘烏一年很少能見到爹,即使見了麵爹也待不了幾天。

他打開信,逐字逐句的看。

吾兒,見字如晤。爹一生征戰,伴你甚少,望吾兒莫怨莫怪,當你見此信時,爹或許已不在人世,爹欠你甚多,不知從何言起。

吾兒,爹的逝去不可挽,想來如今你已踏入朝堂,一濁渾水中,切記萬事小心。

信的短短幾行,落尾才提起娘和阿妹,浸透的血遮著了這句話,卻依稀能見簡單一句話下筆極重。

——照顧好你娘和小妹。

信上沒有寫什麼親熱的詞,可能看出爹寫信時的認真和囑咐,爹是沉默寡言的,同樣也是愛著家人的。

裴殘烏捏著信紙神色怔怔,從顫抖的睫毛能看出他內心並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