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不長不短的時光。
裴殘烏自那日回家因頭上傷被娘擔憂了好一陣,他不善撒謊,絞盡腦汁才模糊的糊弄過去,後來還被楚嗔知道笑了好久。
寬闊的場地隻放置了一架蘭錡。
少年短衫著身,一杆木槍揮的舞舞生風,撩、挑、刺、掃,大開大合,長槍劃破空氣發出輕鳴,身形利落的沒有多餘動作。
“歲兒。”
柔婉的聲音從廊下傳來,裴殘烏收槍轉身,淺青衣裙的女子眉眼清麗,笑盈盈的端著一碗湯對他招了招手。
見此他放回長槍,邁著穩重的步子朝廊下走過去,“娘。”
“你呀。”裴夫人無奈輕輕搖頭,把湯遞給他,又疊帕為他擦汗,“練槍累了吧,娘煮了銀耳蓮子湯,過來歇會兒吧。”
裴殘烏接下瓷白的碗,碗裏是香味濃鬱的銀耳蓮子湯,在裴夫人慈愛的目光中柔和了眸色。
“好,謝謝娘。”
裴夫人看著身形逐漸拔高的兒子,眉眼也越來越像裴將軍了,她拍去少年肩上的灰,輕聲細語。
“別學你爹一樣整天就知道練槍,小孩子就該多出去玩。”
果然不管長多大,在父母眼裏永遠都是小孩子。
裴夫人是從小生在霽月都長大,說話改不掉霽月方言的綿軟,尾調婉轉悠揚,裹著一個母親的慈愛在裏麵。
裴殘烏端著那碗銀耳蓮子湯喝了一口,入口清甜,下肚便散去了心頭夏日的燥熱感。
娘煮的銀耳蓮子湯並沒有特別好喝,比不上宮中禦廚,也比不上大家名廚,可他永遠覺得要娘煮的才好吃。
裏麵有親人的羈絆和牽掛,特別的感情讓這碗銀耳蓮子湯也特別好吃。
於是他彎了彎眉眼,咽下口中的蓮子,“好吃,娘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
裴夫人被他逗笑了,自家兒子向來不善言辭,整日不是看書就是練槍,能從他嘴裏誇出好吃那肯定是真的好吃了。
她的心頭甜滋滋的,嘴裏卻還要說著,“你呀…得了吃的就嘴甜。”
裴殘烏難得從古板木訥的大腦摳出一句甜話,“因為娘煮的銀耳蓮子湯很甜。”
這下裴夫人再也裝不下去了,掩著唇眉眼彎成一輪月亮,笑的花枝亂顫。
遠處裴家阿妹端著小碗跑過來,身後的婢女慌張的追著護住自家小姐別摔著了。
“小姐等等我呀——”
“娘——阿兄——”
小姑娘跑的氣喘籲籲,裴夫人連忙接住她的小身影,厲害的是她跑了這麼遠,碗裏的湯卻沒灑。
小姑娘小臉蛋紅彤彤的,對著裴夫人笑了一下,又舉起小碗捧給裴殘烏,“阿兄,給你吃銀耳蓮子湯!”
看見兄長手裏已經有一碗了,她笑嘻嘻的又遞給娘,“原來娘已經給阿兄盛了一碗了,那這碗給娘!”
揮退一旁追來的婢女,裴夫人好笑的擦去她鼻尖不知道哪兒蹭的灰,整理了一下小姑娘跑鬆的蝶髻。
“小饞貓,跑這麼快做什麼。娘吃過啦,你自己吃吧。”
小姑娘古靈精怪的吐了吐舌頭,吃的臉頰鼓鼓。
夏日的風是炎熱的,此刻卻莫名清涼,風裏卷著早開的桂花香,掠過廊下與其樂融融的三人擦身而過。
裴夫人將吹落的鬢發撩至耳後,她聞到了風裏的桂花香,含笑的目光順風延向牆外。
“快到桂月了啊。”
裴殘烏耷眉低眼,長而不密的眼睫下垂掩不住濃黑的瞳。
低低的聲音沁著霽月柔軟,“是,明日便初一了。”
裴家小妹也學著娘的樣子望向牆外,她什麼都看不見,隻能看見牆頭歇腳的麻雀。
“娘!阿兄!快看小鳥——”
“噯呀!”
下一刻牆頭麻雀撲騰著翅膀被不知哪來的黑貓咬住,很快就咽了氣死去,黑貓銜著麻雀跳上房簷很快就消失不見。
“娘,阿兄,小鳥被小貓吃掉啦。”小姑娘拉著兄長的手,皺了皺鼻子。
裴殘烏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低下頭,“嗯,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