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放課後,楚嗔已經半死不活了,耷著手非要撐在裴殘烏肩上。
“新來的夫子剛上任就來個下馬威,估計好多學子都怵他了。”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楚嗔歎氣。
以後的騎射課多半不好過了了。
楚嗔的騎射說好也還行,常年中往上遊徘徊,但他主張一個風花雪月的文人樂趣,真要他拉一下午的弓能要了他的命。
看著再一次搭上肩膀的手臂,裴殘烏倒也沒再躲開,對於好友的抱怨不做評判。
兩人剛踏出上學府大門就有接送奴仆迎上來,兩個小廝熟練架住自家公子,對裴大公子問了好就帶著楚嗔上了馬車。
裴殘烏剛想跟上去,一青一黑兩個仆人攔住他的去路。
他們板正著臉,彎腰作請,說話的聲音都同步,“公子,這邊請。”
兩個人如出一轍的臉,是一對孿生兄弟,裴殘烏不認得他們,但他認得自家馬車,隨後和車廂內探出頭的好友打了個招呼就上了自家馬車。
馬車很平緩的跑起來,駕車的是那個穿黑衣的小廝,馬車幾乎感覺不到顛簸。
車廂內的擺設低奢雅致,紅木小桌早已擺上了一份糕點,幽幽飄逸的熏香從小爐子裏冒出,是早春時節的梨花香。
裴殘烏的目光落到那爐香上,久了衣襟也浸染幾分香,他記得這是娘喜歡的熏香,於是從小府裏的熏香都是梨花香。
青衣小廝一言不發的從暗格拿出一盒藥膏,裴殘烏這才想起額上的傷。
於是他接過藥膏,嗓音低低輕聲,“我自己來吧。”
青衣小廝將藥膏雙手捧給自家公子,又拿出一麵銅鏡放好,靜候在一旁仿佛連呼吸都消失去。
銅鏡裏的人眉眼鋒銳,額上的青紫散去不少,他抹上清涼的藥膏,傷口看起來沒有昨日那般嚇人了。
一路上裴殘烏都沒有再說話,主人不開口仆人自然不敢多嘴,明明坐了兩人的車廂卻安靜的可怕。
裴府。
裴家小妹蹲在門口捧著臉張望遠方,身後跟著的小婢見怪不怪的陪她一起等待,直到熟悉的馬車駛近府邸。
“噅噅——”
馬兒打了個響鼻,青衣小廝率先撩開簾子跳下馬車,他伸手撩開布簾,另一道身影也跳下來。
裴家小妹眼睛一亮,聲音又脆又甜,“阿兄回來啦!”
小小的身影猛撲上去,被裴殘烏穩穩接住,手臂一使力就把小姑娘抱起來了。
“阿兄,你額頭怎麼啦?”小姑娘皺巴兩條小眉毛看著兄長。
“無礙,不小心磕碰到了。”
“阿妹,娘呢?”少年鋒利的眉眼柔和下來,順勢轉移話題。
“娘在繡手帕,肯定給爹繡的!”
裴家小妹摟著兄長的脖頸笑容甜甜,她每日都會在門口等她的兄長放課回來,已經養成習慣了。
裴殘烏眉毛一彎,連帶著眉尾的小痣也跟著動。
他的唇不薄,和沉重鋒利的眉眼不同,他的唇是柔軟富有肉感的,唇角上揚,這時才能看出他是霽月都城這樣溫鄉裏養出來的,“阿妹真聰明,你怎麼知道的呀?”
裴家小妹眼睛圓溜溜的隨了娘的漂亮,她露出一排白糯的小牙,“我看見啦!娘的繡帕上有梨花還有爹的名字!”
“娘最喜歡梨花和爹了,我也喜歡爹!”小姑娘眼睛亮亮的,“我還喜歡阿兄,還喜歡西街李阿嬸家的紅糖糍粑,還喜歡…”
小姑娘喜歡的東西有很多,一說起來就停不下來,裴殘烏隻是眸中蘊著笑靜靜聽。
少年沒有絲毫不耐煩,他把阿妹說的每一個字都記下來,就連路邊的小花小姑娘也喜歡,聽著聽著笑意更濃。
這時小姑娘意猶未盡的停下,她趴在兄長不算高大厚實的肩上,悄悄的湊近兄長耳邊。
“阿兄,我也在學女紅啦,我也要給阿兄繡手帕,這樣爹有的阿兄也有了呀。”
“好,阿兄等阿妹繡手帕。”裴殘烏輕聲細語的回應。
小姑娘聞言咯咯笑起來,清脆的聲音像枝頭的雀,帶著自由的歡躍。
——
白駒過隙,流雲似水掠過青空,飛鳥劃開翅膀飛向更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