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麵上的花燈已經飄了不少了,水流緩緩,帶動著花燈隨波遠去,裴殘烏蹲在河邊,昏暗的夜色讓人看不清河流的盡頭。
“就好像真的飄去了忘川,對吧?”
楚嗔蹲到他身旁,把花燈一盞盞的放進河中,形成一段漂亮的光河。
而裴殘烏的蓮花燈還在他手中,偏頭看著楚嗔把最後一盞花燈也放入河流中。
楚嗔伸手撥了撥水,蕩起的波紋推著花燈遠走,他說,“所謂祈福,也不過是求自己心安罷了。”
裴殘烏轉回頭,低頭看著手中精致的蓮花燈,緩緩地放入河流中,旁邊的楚嗔還在撥弄水麵,花燈在水浪裏小弧度搖擺。
他說,“你也求心安。”
“你不是嗎?”好友反問他。
裴殘烏搖了搖頭,鋒利的眉眼在淺光裏忽明忽暗,“我不求心安,隻求家人平安。”
楚嗔像是懂了什麼,瞥了一眼好友,又垂頭看手指滴落的水珠。
“你爹要回邊關了?”
“嗯,前幾日王派人傳信。”
身後人群的熱鬧仿佛遠去,楚嗔幹脆坐在地上,甩了甩手上的水,抬頭望向河流遠處。
“你爹什麼時候走?”
裴殘烏回答,“明日。”
兩人都不再說話了,一坐一蹲的在河邊看著花燈,最後還是裴殘烏腳蹲麻了,準備回去了。
“哎呀——”楚嗔站起身拍一拍衣袍上的灰塵,看了眼裴殘烏頭上包紮的雪白絹帛,說,“裴兄還是想想明日怎麼應付李老二吧。”
“對付他還用想。”裴殘烏理了理衣衣袍褶皺,輕聲。
楚嗔笑了兩聲,“是是,就李老二那腦子,我用腳趾想都能知道他會說什麼。”
他們倆在河邊待的實在有些久了,回到楚府時早已靜聲一片。
悄然各自回房,洗漱完寬衣躺下,一夜無話。
——
前一天下了短暫的大雨,今日一大早地還沒幹透就又落下蒙蒙細雨。
楚嗔一覺睡醒來,剛收拾完就哐哐敲隔壁房門,結果拍了半天也不見人開門。
他剛要大喊,背後就傳來裴殘烏的聲音,“你在做什麼?”
或許是一大早就出了趟門,裴殘烏發絲還有些濕氣,手中拿著一把深青色的傘。
楚嗔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睡醒了,這才慢悠悠伸個懶腰,“我還以為裴兄你今日睡過頭了呢,沒想到早起來了。”
“去送了我爹。”裴殘烏抖了抖傘上的小水珠。
“裴將軍走了?”
“剛出城。”
活動了幾番身體,楚嗔也徹底清醒,隨意應付了幾口填了肚子,兩人這才不緊不慢的上了馬車去學府。
太學府。
這座背靠皇家的上好學府是無數學子的追求,進了太學府便拋開了身份,皆為太學府學子。
可古往今來,寒門與貴族向來水火不容,身份一詞太過沉重,如何談拋去一說。
裴殘烏一下馬車就遇到了李柏一行人,顯然是等在門外蹲點他們的。
他頭上的絹帛早已取下,額角的傷口早已經沒有流血了,如今青紫一塊,他皮膚不黑,反倒有些白,那塊青紫看起來很紮眼。
果不其然,李柏領著一堆狗腿子上來嘲笑。
“喲,這不是我們裴大學子嗎?這額頭是怎麼了呀,不會被人打了吧?”
一位尖嘴猴腮的高個子附和,“都說造孽多了會遭報應,難道裴大學子這是遭報應了?”
然而裴殘烏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往裏走,楚嗔和他們一群人錯身而過的時候撇了撇嘴,還留下一句“傻子”離開。
一拳像是打在棉花上,軟綿綿使不上力氣,李柏深呼吸一口氣,“生病是敵,病由此起…”
他看著裴殘烏的背影咬牙,有什麼好神氣的。
一進課堂的門,裴殘烏就吸引不少視線,多半是看他頭上的傷。誰能把這霸王打了啊,南桑世子撐頭驚奇。
對於這些視線裴殘烏視而不見,回到座位端正坐下,打開書垂眼獨自內卷。
楚嗔離他不遠,就在他的左下方,正巧坐在南桑世子旁邊,楚嗔不像裴殘烏寡言古板,學府人緣好,南桑世子也是其中一個。
他悄悄歪過身子用手肘捅了捅楚嗔,見人看過來抬高下巴指了指背影端正的裴殘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