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禹曾默默地注視戴待,看著她的雙肩因抽泣而劇烈地抖動,稍一頓,正打算邁步向她走去,一隻手臂驟然橫亙在他麵前,攔住了路。
一抬眼,對上的是顧質黑沉的眸子。
“段醫生?”顧質攔路的手轉而禮貌地朝段禹曾伸出,“戴待經常提起你。一直都沒機會和你正式見麵,謝謝你對她的照顧,我們夫妻深表感激。”
段禹曾掃一眼顧質的手,伸出自己的手和他的輕輕一觸,很快放開,重新抬眸時,回以他溫和的淡笑:“不必。照顧她是應該的。”
聞言,顧質的眸子略一眯起,嘴角抿出冷峻的線條,偏生臉上又泛著笑意:“你之於戴待而言如同大哥哥,長輩照顧晚輩,確實應該,不過該感謝的還是要感謝。”
“你的謝意,我心領了。”段禹曾依舊從容淡定:“我和戴待之間,從來不對彼此說感謝。”
“是這樣嗎……”顧質拖著長音,臉上的笑意濃了兩分,語出怪責:“她總是這樣,對一些禮數不太上心。”
邊說著,他飽含寵溺的目光溫柔瞟向戴待的方向,卻見她霍然從長椅上站起,顫著身子盯著自己的手心,胸口一起一伏,蒼白著臉,神色警惕地環視四周一圈後,大步往外走。
心頭不詳地磕了磕,顧質再顧不上和段禹曾交鋒,撇下人,匆匆追過去:“等等!出什麼事了?你要去哪裏?”
“太、太悶了,”戴待悄然攥緊身側的手掌,扯了扯嘴角:“我出去外麵透透氣。”
“我陪你去。”顧質拉住她的手就要走,卻被戴待拒絕:“不用了,我想一個人,讓我一個人靜靜。”
顧質硬是不鬆手,一眼不眨地凝著她的眸子,像是透過眸子看進了她的心裏,兩三秒後,猝然問:“是不是有小顧易的線索?”
一語出,他當即在戴待的臉上捕捉到一絲稍縱即逝的慌張。
“什麼線索?你想做什麼?”顧質擰起眉頭。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戴待矢口否認,不高興地捋他的手:“放開我。”
顧質攥得更緊,目光敏銳鎖定到她始終握在身側的拳頭上。
戴待的眼皮跳了跳,手指不可抑製地顫了顫。
顧質眸子微眯,並未強行掰她的拳頭,卻是喚王牌和項陽。
戴待神色立馬冷下來:“你放開我!”她掙紮得益發厲害,“你不要管我!我要出去!你憑什麼攔我?這裏是警察局!”
“你是我老婆!丟的是我兒子!我憑什麼不能攔你!”顧質的眼角眉梢均是怒氣,強硬地把她整個人圈住,“就算是警察也阻止不了我管自己的老婆!”
戴待氣急敗壞地踢他,卻是怎樣都無果。
聞訊趕來的項陽恰恰和段禹曾擦肩而過。瞥一眼他接著電話的匆匆背影,項陽心裏不滿地嘀咕:這人怎麼還在這裏湊熱鬧……
“怎麼了怎麼了?你們這是在鬧什麼?”兩人的動靜很大,還是在警局裏,場麵略微混亂,王牌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你會害死小顧易的!”戴待驀地倒進顧質的懷裏,崩潰地飆淚:“你放開我!她隻讓我一個人去!你不要逼我!你放我去找兒子……”
顧質的眼瞳應聲遁入漆黑的幽深裏,繼續桎梏住戴待,唇瓣發顫,“你想都別想一個人去。”
一字一頓地咬完話,他才抬頭對王牌道:“麻煩幫忙查一查,剛剛是誰和她接觸過。”
*
“Boss,已經讓大家從工廠撤離,遣了幾個兄弟趕去人民醫院。”
“人民醫院?”封奇冷笑:“真沒創意。我以為她要跑到哪裏,原來還是去找她媽。”
“要把她抓回來嗎?”
“別讓老鼠逃出洞就好,自然有貓會收拾她。”封奇邪笑著搖頭,兩腿交疊著坐在沙發裏,悠哉悠哉地晃動酒杯內的紅色液體,半是自言自語道:“從頭到尾不過一顆任人擺布的棋子罷了,當自己多大回事?連個不到四歲的孩子都下得去手,狠毒的心腸同她媽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就是蠢了點。這回好了,就算她媽再求我,我都無能為力救她的命嘍……”
“那……還有幾個兄弟怎麼處置?”
“你說呢?”封奇輕飄飄地反問,冷冷一哼:“連個瘋女人都看不住,還給她機會傷到那個孩子,你覺得我有什麼臉麵對我朋友交代?”
“什麼孩子?什麼交代?”方頌祺冷不丁出現在門口,扭著腰肢走進來:“親愛的,你該不會在外麵玩女人玩出孽種了吧?”
她麵上笑得妖嬈,眸底卻是精光湛湛,封奇看得分明,笑而不語。
那個手下在方頌祺出現的第一時間就退了出去。待隻餘他倆,封奇才開口,不答反問:“行李收拾好了?”
方頌祺在距離封奇半米遠的位置站定,斂起笑臉,雙手環胸地對峙著封奇:“為什麼著急讓我和萌萌先回港城?”
“寶貝兒,你又忘記我們的遊戲規則了?”封奇放下酒杯,伸出食指擺了擺:“別串戲。還有,男人不喜歡女人的十萬個為什麼。”
見方頌祺似乎還想說話,封奇的桃花眼邪肆,挑眉笑問:“怎麼?害怕離開了我,不堪忍受寂寞空虛冷?”
“是啊,”方頌祺順著他的話揚唇笑開,“我害怕自己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
言畢,她轉身走出去,暗自神色沉凝。
*
警車在高速路上飛速行駛。
戴待攥著手中的糖果紙,糖果紙上,寫著曾經她遭遇綁架的那個廢棄工廠的地址,並強調了隻許她單獨前往。
可,現在呢……
“問過了,那小丫頭是另一個隊裏老劉家的閨女,跟著老劉來局裏辦事。她一直都有在兜裏揣糖果的習慣,到處送人。給戴待的那顆糖和其他糖的品種是一樣的,就是不曉得糖果紙怎麼就給換掉了。小丫頭快被問哭了,沒法兒,就讓老劉先帶回家。”
王牌把剛得到的情況講了一通,講完後卻沒人接話。
顧質把一罐開好蓋的花生牛奶遞到戴待麵前。
戴待沒有搭理,別開臉望向窗外。
顧質捏著她的下巴,強行將她的頭扭回來,“要麼乖乖地自己吃,要麼我用嘴喂你吃。”
戴待被迫對上他的視線,再一次爭取:“現在放我單獨去工廠還來得及。”
“休想。”顧質亦堅定不移地斷然拒絕。
“你到底想怎樣?!”戴待忿然瞪圓眼珠子:“你知不知道現在小顧易隨時隨地都有生命危險?你為什麼要阻止我救他!”
“我不想怎樣。”顧質風雨不動:“隻想你們兩個都平安無事。”
“你的所謂平安無事就是不按戴莎的要求辦事,激怒戴莎嗎?”戴待厲聲質問,淚珠子滾落:“說我不冷靜,其實失去理智的根本就是你!”
顧質麵無表情,不置可否。
*
人民醫院。
手機毫無預兆地響起,林銀蘭嚇了一跳,病房內外駐守的警察更是瞬間集中注意力,準備好追蹤設備,然後示意林銀蘭接電話。
林銀蘭盯著屏幕上顯示的公用電話亭的號碼,內心十分慌張。
強烈的直覺告訴她,這通電話極有可能是女兒打來的。
她認為戴莎該想到警察會監控她的電話,為何還要自投羅網?
“快接!”一旁的戴乃遷見勢頭不對,急忙催促林銀蘭——搞到這地步,他對這個小女兒是真的徹底絕望了,隻想讓警察趕緊把惹禍精帶走,他的生活才能恢複平靜,用不著三天兩頭被警方打擾。
林銀蘭仍然遲遲不動,戴乃遷驀地搶過手機摁下接聽鍵。
“媽……”
久違的戴莎的聲音一經傳出,林銀蘭的臉上不見歡喜,霎時青白。
*
瞅著兩人的氣氛又是劍跋扈張,一旁的項陽實在看不過眼,幹脆從顧質手中奪過罐頭,塞到戴待的手裏:“你一整天不吃東西,待會兒怎麼有力氣對抗戴莎,守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