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舉戳中心窩,戴待閉了閉眼,幾秒後,複而睜開,一言不發地拿起勺子。
見狀,項陽對顧質投去得意的目光,顧質隻凝視著戴待,原本抿直的唇線總算有了淺淺的弧度。
前座的王牌在這時掐斷一通電話,扭過頭來嚴肅地告知:“戴莎現身人民醫院。”
三人驀地愣怔。
*
明明通過糖果紙欲圖引她獨自前往廢棄工廠,又突然出現在人民醫院,戴待搞不清楚戴莎究竟在耍什麼名堂,不過也暫時沒多餘的精力去搞清楚。
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人力便兵分兩路,一部分警察繼續去廢棄工廠,戴待等人則掉頭去醫院。
醫院門口樓下,警察維持著秩序,消防部門人員鋪設好救生墊。頂樓的天台之上,一道人影在晃蕩,調動著圍聚人群者的呼聲。
戴待張望了一眼就被顧質握住手,帶著往樓上去。
“我要飛!我是小鳥!這裏好涼快啊!這裏的風景真漂亮!我喜歡這裏,我要住在這裏。啦啦啦啦……”戴莎輕快地哼著歌,一回頭發現有人在悄悄靠近,臉當即拉下來:“走開走開!你們全都走開!你們再過來我就跳下去!啊啊啊啊,還不走開走開走開!”
她一邊尖叫一邊揮舞著手臂轟人,聲音在空曠的天台上回蕩,異常駭人,也異常令人心驚,嚇得警察連連後退。
一抵達,戴待看到的便是戴莎散亂的頭發在獵獵的風中飛舞,伴著她搖搖晃晃的身形,讓人感覺她隨時要掉下去。
她的模樣倒是一點都沒變,或許還因為那裏的規律飲食和作息,使得她甚至比過去豐腴些。她身上穿著印有精神病鑒定中心標識的寬鬆衣服,不過不知經曆過什麼,衣服又髒又皺,左手的袖子扯斷了半截,臉頰和手臂上顯然可見被樹枝刮傷留下的血痕。
“莎莎!你快下來!來媽媽身邊好不好!站那麼高很危險!你不是來找媽媽的嗎?媽媽在這裏啊!你千萬不要做傻事!你要是丟下媽媽,媽媽一個人該怎麼活?莎莎!”
這種時刻,自然少不了愛女心切的林銀蘭悲痛焦慮的呼喚,也少不了拉扯林銀蘭的戴乃遷。
掃一圈頂樓的情況,和她所料想得基本一致,唯獨意外的是,戴曼居然也在。兩人的目光有刹那的交彙,戴待心中倒是沒有太大的波動,她這才察覺,原來自己對戴家的人,已冷血無情到此般地步。
“姐姐呢?姐姐在哪裏?我要見姐姐!我不是告訴你們把我姐姐找來嗎?!我姐姐人呢?!人呢人呢人呢!”
林銀蘭的哭喊戴莎沒聽進去,反而突然像個得不到心愛玩具的孩子一般,衝著大家亂發脾氣。
姐姐……?
戴待不由嘲諷地勾唇,正準備邁步,身旁的顧質驀地拉住她。
以為他又要加以阻攔,戴待怒上心頭,他卻是緊扣住她的手指,和她一起走到人前。
“顧大哥……”戴莎怔怔望著顧質,眼中當即蓄滿淚水。
“我兒子呢?”
四個字,冰冷得沒有絲毫溫度,瞬間將戴莎從虛幻的少女夢中震醒。然而她並未對顧質作出回應,而是看向一旁的戴待,笑著打招呼:“姐姐,你終於來了。”
戴待自然也不想浪費時間同她“敘舊”,冷漠地單刀直入:“小顧易呢?小顧易在哪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兩個……你們兩個……”戴莎莫名其妙地狂笑,笑得彎腰捂住肚子,笑得眼淚嘩嘩直流。
同時,卻也笑得戴待十分不耐:“小顧易呢?!你把小顧易藏到哪去了?!”
“想知道?”戴莎驟然停止了狂笑,隻留嘴角的一抹詭異:“來,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訴你。”
“戴莎,你適可而止。”顧質冷靜插話,似乎試圖和她打商量:“你應該知道現在擺在你麵前的隻剩一條路。不要再錯下去了。隻要你把小顧易放出來,我們不會保證不會追究你綁架他的責任。不僅如此,之前綁架戴待的案子我們也撤銷訴訟。你的罪行將會減輕大半。”
戴待不動聲色地拿眼角去瞄王牌,正見他和其他幾個警察繞到旁側悄悄地靠近戴莎,她當即明白過來顧質的意圖。
“嗯。”戴待立馬順著顧質的話接口,幫著一起吸引戴莎的注意力。
“你現在肩上背負的罪名有多重,無需我強調了。想死了一了百了?嗬嗬,”戴待輕嗤著,“戴莎,你也不過如此,我當年怎麼就栽在你手裏?”
大概是被她臉上的鄙夷和不屑深深刺痛,戴莎瞪著戴待,像是順不過氣來,胸口劇烈地起伏。
“莎莎!聽到了嗎?你快把孩子放出來!媽媽會再給你找最好的律師,你趕緊下來!下來就沒事而來!和媽媽回家好不好?”林銀蘭亦出聲勸解。
難得聽她說一次像樣的話,戴待不由瞟她一眼。
戴莎流著淚,神色分明有所動容。
不料,不知是誰突然踢倒了牆角的一根鐵棍,“嗆喨”一聲,在隻餘風聲的天台上異常清晰。戴莎循聲望去時,恰恰看到已經靠得她極近的王牌。
“你們騙我!你們這群騙子!我不會再上當的!”戴莎的臉色頓時猙獰,指著林銀蘭質問:“你是騙子!騙我戴待死了,結果她又活著回來!騙我顧大哥不會和我離婚,結果我被掃地出門!騙我動完手術就能生孩子,弄得我根本不像個女人!說很快會把我從精神病院救出來!可根本一點動靜都沒有!”
然後她又往人群裏胡亂地指:“你們也是騙子!全是騙子!騙我去廢棄工廠遭人強奸!騙我置之死地而後生最後被當成瘋子!騙我去拐孩子!哈哈,哈哈哈哈,滿世界都是騙子!”
她再度狂笑,一邊咒罵一邊狂笑,情緒異常不穩定。
見狀,王牌等人已然顧不得其他,一圈示意的眼神後,同時朝戴莎撲去。
戴莎十分警覺,下意識地迅速往後退,卻是退得太猛,身子失去平衡,整個人驟然往後傾倒。
“戴莎!”
“小心!”
“莎莎!”
“快救人!”
“啊——”
“……”
雜亂的聲音瞬間交織到一起,場麵混亂不堪。
混亂不堪中,隻有顧質一人緊張地喊了句“等等!”,第一時間衝到天台邊緣,抱住了戴待的腰,而戴待則有半個身子懸在半空中,兩隻手臂死死地抓住戴莎的手:“你還沒告訴我兒子在哪裏!不許死!小顧易在哪裏?!我兒子在哪裏!”
戴莎注視著戴待因用力過度而爆出青筋的額頭和憋紅的臉,幽幽地笑:“他可真可憐,其實隨便投胎豬豬狗狗,都比投胎成為你的兒子來得強。傻子啊,他是個傻子啊。抽啊抽,我用鞭子抽得他皮開肉綻,他都喊不出聲來,也哭不出來,呆呆的,哈哈,哈哈哈,真好用的人體受氣包。你說,他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才倒黴地攤上你這麼個母親?”
話音剛落,戴莎便覺自己身體的重心猛地往下落了一些,正是戴待鬆掉了一隻手。隻是比起重心下落,更恐怖的是戴待此刻的表情。
“等等!快把手給王牌!”
呼呼的風聲吹來上頭顧質破碎的命令,戴待卻置若罔聞,隻盯著戴莎,似乎要盯到她死一般。她的腦袋盤旋著戴莎方才惡毒的話,把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小顧易在哪裏?!他在哪裏?!”
戴莎確信,戴待是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她的命,也包括她自己的命,或許根本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準備。她在乎的隻是小顧易的去向而已。
越是這樣,戴莎的心裏越興奮,似乎連麵臨死亡都不害怕。
“我已經提前讓他在下麵等我了。”戴莎一字一字清晰地說,並如願地看到戴待的臉色因她的話而白得像紙,同時她的重心再度下落。
“鬆手啊。”戴莎想到了更加絕妙的一件事,笑著慫恿戴待道:“我是殺死你兒子的凶手,你應該鬆手。讓、我、死……”
聞言,戴待的瞳孔驟然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