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彭顯,柳宣拿起火箸撥弄著爐子裏的香灰,蘇桃搛來燒紅的香餅擱在爐子裏,柳宣輕輕覆蓋一層香灰。
她又用火箸在香餅上點出幾個出氣孔,伸出手在上方試了試,微微點頭,這才蓋上雲母隔片。
蘇桃拈起香匙,輕輕往裏麵加香料。
“聽說京中的貴女都要學點香,真是麻煩。”蘇桃看了柳宣一眼。
柳宣笑道:“她們無事,又不願跟普通民婦一般洗衣做飯繡花縫衣,自然找些高雅的事情做。”
蘇桃見她調侃,想來心情是不錯的。
“雲中君為什麼答應彭顯?”
“我就是拒絕薛營,也不可能拒絕彭顯啊。”
“為什麼?他比薛營聰明?”
柳宣輕輕搖了搖頭。
“彭顯是六郡良家子,他的父親曾是校尉,不幸被柔然殺害。他原本是要走武將道路,可是他母親擔心,他以文吏起家。
可封侯對一個男子的誘惑力太大了,所以他在母親去世、妹妹定親後,重新拾起熱血理想。”
蘇桃微微皺了皺眉。
柳宣笑著看了她一眼,繼續道:“柔然始終是北方大患,朝廷將來要靠著六郡良家子抵禦柔然,自然要多多提拔。
我看過他的履曆,好像是太宗臨死前提拔的。既然要用他們,卻不給他們晉升的機會,會寒了他們的心的。”
等解決完諸侯王的問題,朝廷騰出手來,必然要對準柔然。
彼時更多的六郡兒郎在朝廷,勢必會鼓勵其他人。
“我懂了。”蘇桃點點頭。
柳宣道:“你們也有機會封侯的,跟著我,有好處第一個想著你們。隻是僧多肉少,對外繼續說無法封侯。”
“是。”
正說這話,沈梨匆匆而來。
“雲中君,陛下召你進宮。”
“好。”柳宣起身。
沈梨補充一句:“長生殿。陛下召你去長生殿。”
長生殿是天子的寢殿。
“什麼意思?”柳宣愣了下。
“陛下悲傷過度,早上起來有些發熱,現十皇子在旁邊伺候。”
“我知道了。”柳宣看了看沈梨和蘇桃,“你倆不能去長生殿,嗯……在這裏等消息吧。”
來到長生殿,柳宣就看到十皇子端坐在廊下,靜靜地守著一個小藥爐,輕輕搖晃著手中的蒲扇,四周寧靜盎然。
柳宣心裏忽然有些迷惘,曾經她也是這麼給先帝煎藥。
她走過去,蹲下來,輕聲問道:“陛下……”
還未問出口,就聽到殿內傳來一個略顯混濁的聲音。
“稚寧來了是嗎?直接進來吧。”
柳宣抬腳進了內殿,看到景元帝額頭上有一方濕帕子,身子斜靠在憑幾上,有一絲病態,不複之前的霸氣凜凜。
過去行了禮,柳宣問道:“陛下,你不要傷心過度……”
“朕要是不生病,薑直肯定要拉著朕下詔削趙王一個郡。”
“啊?”
裝病的?
景元帝笑了笑:“的確有些難受。”
他歎口氣:“可惜朕除了喪子之痛,還有很多要緊的事得處理。昨晚,尚書令來找朕,要朕問責江夏太守薛莊。”
“這怎麼能行呢?”柳宣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