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褪下金扳指,塞給小遊子道:“弄點吃的過來。”
“是。”小遊子應聲退出去。
柳宣從書架上隨便找了個竹簡,走到窗下窄榻邊,點燃燈籠,慢悠悠翻看著。
不一會兒,她聽到門被推開,抬頭看過去,發現是淮陽王端著食物過來。
淮陽王沒好氣地把托盤重重放在她麵前的小方桌,坐在她對麵,從鼻子裏哼出幾聲。
柳宣不緊不慢地舀了勺蝦羹送入口中。
淮陽王茫然地打量這個侄女。
她身著女裝,卻不似其他貴女那般的繁瑣華麗,而是勁衣窄袖,前襟和袖口繡著精美的九章紋,彰顯其高貴身份。
她的眸子很深,深的讓人看不透,她的容色很澄淨,宛如秋天碧水。
淮陽王看了她很久,竟然看不出一點兒不一樣來。
他舉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緩緩道:“稚寧,當初你父親的後事還是我操辦的,你也是我帶進長安城的。”
“我都記得,伯父。”柳宣坦然點頭。
淮陽王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那你今天……”
柳宣緩緩擱下筷子,喝口茶潤潤嗓子,方看著淮陽王笑道。
“伯父,這裏沒有外人,我隻問你一句,太後在這個時刻有此舉,妥當嗎?”
淮陽王的視線停留在柳宣如煙雲般舒適的容顏上,良久,他才撤回視線,端起一杯茶,一飲而盡。
“不妥。”
怎麼可能妥呢?
就算是要逼著陛下表態,那也等他立威之後,否則定是一團亂麻。
當一個事情注定一團亂麻時,那就不要做。
柳宣微微點頭,側過臉,看著窗外影影綽綽的燭火。
“想必伯父你已經聽說上林苑之事,你很明白,按照太後的意思……”
太後的意思是,景元帝把皇位傳給比他小兩歲的淮陽王,淮陽王將來去世之後,把皇位傳給景元帝的兒子。
怎麼可能呢!
老太太真會一廂情願。
柳宣倒了杯茶,雙手奉給淮陽王,誠懇道:“二伯父,如果我是你,我會連夜跟陛下請罪,免得他心裏有什麼。”
小不忍則亂大謀。
淮陽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簡直拿不準這人到底在站誰!
剛剛她在大殿上發瘋,明明是皇帝安排的,怎麼現在又為自己考慮,而且從陛下反應看,壓根不知道他和良妃的事。
柳宣平靜地看著他:“二伯父,我知道你很好奇我的立場,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訴你,我是太宗這邊的。”
淮陽王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
真是嘴裏沒一句實話。
太宗駕崩兩年了。
柳宣的眸子依舊很清亮:“太宗遵大周基業初定,二十餘年,與民休息,深仁厚澤,才有如今之河清海晏。
我不願意看到這大好的局麵被人破壞,成為爭權奪利的犧牲品。
你想不想當皇帝,對我而言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要牢牢記得仁帝。大周的皇位上不會坐著廢物,更不會坐著一個平庸之人!”
淮陽王神色一凜,暗暗咬住牙關。
大周的皇帝可不是好當的。
若想當皇帝,需要足夠大的威望,周密詳實的計劃,而不是太後的隨口一說。
“是我思慮少了。”淮陽王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