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下午對宋氏用了些雷厲手段，看得懷信咂舌，但見效也快。
宋孝仁經不住重壓，說辭早與案牘上相同。
打完棒子，秦淮又給了宋孝仁點甜棗，承諾安頓他在府的妻兒。
宋孝仁竟是感激涕零。
這樣的人犯，秦淮見得多了。
她有時候會想，或許人就是這種賤東西，既天然地臣服於無法反抗的強權，也會不由自主地對施虐的人產生信任甚至迷戀的感覺。
秦淮想起自己對翠微山上那位抱有的感情，覺得就和這差不多。
當日審問停當，懷信擔心夜長夢多，決定次日便啟程回京。
秦淮知道懷信已經往京城傳遞過曹安民案告破的消息，但是宋孝仁的口供等等實在太過重要，他必不可能先行寄去。
秦淮想要利用的，正是這麼一點微小的時間差。
現在隻希望燕傾那邊已經將她交托的東西帶進了紫禁城。
入夜後，秦淮避開懷信的耳目，悄悄離開了虎頭牢的看監室。
她披了件燕傾上次帶來的長披風防寒。
幸好燕傾了解秦淮的脾性，沒有按照他自己的愛喜好為她挑選衣服。
這件披風是藏藍色的，與夜色融合得很好。其上銀線暗紋繡得並不鋪張，想必燕傾吩咐繡娘做時非常克製了。
這孩子啊，秦淮想起他在服飾上的偏好，忍不住抿嘴輕笑。
從前在京，秦淮總在暗處幫襯燕傾，為他鋪了很多路，卻不敢在明麵上與他扯上關係，為的是保護燕傾。
等燕傾生意做出些樣子之後，他曾多次提出想要照料秦淮的飲食、衣著和住行。
秦淮一概沒有接受。
現在在安順偶然有機會幫秦淮一點，燕傾真是恨不能將家私統統賭上，給她的衣袍自然要最華麗的。
可他終於還是克製了這種靡費的念頭，照著秦淮的意願挑選了這件披風。
秦淮隱匿在夜色中，向城東藥鋪的方向疾行。
她到時，藥鋪已經收起了門麵，連往常夥計稱藥的小窗都用木板蓋好。
四周的商戶大多也已經打烊，隻有街角餛飩鋪子還點了盞燈籠，照亮了周圍一小片區域。
距離立冬有些時日了，過了小雪，冬月都近在眼前。
即便身處靠南的安順地域，秦淮也已經能感覺到夜半侵人的寒氣。
有熱氣從餛飩攤滾滾沸煮的湯鍋裏冒出來，將那一片都變得朦朧而又溫暖。
秦淮留戀地看一眼在燈下霧中忙忙碌碌準備收攤的攤主，然後繞進巷子裏，“噠噠噠”，輕叩了三下藥鋪後院的門。
不多時，門打開一條縫隙。
開門人見是秦淮，連忙把她讓了進去。
“他兩人都到了嗎？”秦淮一邊跨過門檻，一邊問那開門的。
開門的人長了兩條顯眼的八字胡，正是先前明光替秦淮傳話時遇見的夥計。
八字胡點點頭答道：“都到了，剛來不久。”
他邊說邊為秦淮撩開進門的簾子，側身讓她先進藥鋪。
“你們掌櫃的去了雲南府城？”她問。
秦淮忽然想到，燕傾為了幫她探聽明公消息，讓這裏的人先去雲南布置了。
“是是。東家吩咐後，掌櫃的立馬動身去了雲南。”八字胡補充道，“不過掌櫃的今夜該回來了。聽說姑姑要送人去雲南府城，他正在往這邊趕呢。”
“等這邊的事安排好了，你還是回京幫燕傾吧，”秦淮進門前看著八字胡感歎道，“他把你也送來安順這小地方，真是屈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