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她是饕餮(2 / 2)

懷信:“不過姑姑可要想好。隻有死人的嘴才嚴,宋氏若有反口的機會,你我都將萬劫不複。”

“這你放心,他領了功勞自然也當了靶子。”秦淮鬆了口氣道,“我有辦法能讓宋孝仁隻要活著,就永遠不會改口。他已經認了的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

“另有一點要告訴姑姑,”懷信道,“高鳳任上,他們侵吞軍中的物資數量實在驚人,說不定高鳳會有辦法再推一些罪責到宋孝仁身上。要是刑部將宋孝仁認作主犯,隻怕殺頭還是難免。”

“那就不是我該管的事情了。”秦淮道,“如有這樣的結果,我會從燕傾的鋪子裏支一筆錢,安頓好宋孝仁的妻兒。我做到這一步已是仁至義盡。剩下的,隻能怪他貪心不足,多行不義。”

懷信聽到這裏忽然覺得有趣。

聽秦淮說話不難發現,她行事雖然偶有出格之處,但是有一點始終沒變,就是她會用自己的正邪觀念來區分人的行為,看它正義還是不義。

正義的行為,哪怕結果駭人,她都願意認可;而不義的行為,卻會為她所不恥。

所以秦淮才會不顧法令救下燕傾;會為了給遠頌的雙生姊妹報仇而殺曹安民;也會為宋孝仁討功勞,想要保他一命。

她身上有一種樸素的懲惡揚善的欲望,還有一股子瘋勁。

懷信也說不好,這樣的秦淮到底會走向何方。

他隻是隨意地說:“你可真有意思,明明長在貫城,怎麼仍能分辨正義與不義呢?”

秦淮想了想道:“可能因為我有位好師父。”

“真巧,我也有位好師父。”懷信道,“在我小時候,他老人家既給我當爹又給我當娘,擔的是師父名分,操的是父母慈心。”

懷信好像記起什麼畫麵似的,忍不住低頭一笑。

“我師父的好,或許和你師父的不太一樣。”秦淮默然片刻,還是決定說出來。

“他少有溫和慈善的時候,或者說,生活在貫城裏的人根本‘不配’擁有片刻的溫和慈善。”秦淮道,“師父其實沒有照料我們師兄妹的職責,隻需管我們不死就行——再說,別處掌刑師傅的徒弟,就算是死了的也不在少數。”

懷信覺得她這麼說有些粗暴,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或許就是事實。

懷信自己是牟帥拜把兄弟的兒子。

他家遭難以後,牟帥就把他帶在身邊,像待親生兒子一樣待他。

懷信實在無法想象秦淮他們的童年過得有多麼粗糲。

“我跟著師父,是學手藝的,為的是將來有本事立住。這輩子改不了賤籍,至少改了合該餓死的賤命。人家帶徒弟,會把行刑時最髒最累的活撂給徒弟做,自己在一旁擺譜兒。但我師父不,他從不壓榨我們,自己默默擔了大部分,說起來就是‘你們小鬼手生,讓你們折騰一上午也問不出聲瘟屁來,老子自己來’。”

她學起嗓音沙啞、齜牙恐嚇的粗人樣子,竟頗有幾分神韻。

懷信看了可愛得緊,笑著想呼嚕一把她額間的碎發,終究沒能伸得出手。

懷信沒有忘記,他先前利用秦淮時被她發現了。現在他們能這樣平靜地說話已經很可貴,隻怕秦淮心裏還是恨他的。

秦淮的話還在繼續:“師父教我們東西全心全意,不留後手,這點旁的人比不上。不過師父的要求真的很嚴苛,小師哥常常說這就叫做形容刻薄。我也覺得,有時候說師父凶神惡煞都不誇張。他讓割一寸皮,你哪怕帶下一星肉來,都要挨一通臭罵外加幾下脊杖。”

“小時候沒少受皮肉苦吧?”

懷信聽秦淮這麼說,自然以為脊杖落在了她的身上。

“才沒有!天天練時時練,我什麼手藝?剮人的刀口最利落了。師兄弟裏就屬我挨揍的次數最少!”秦淮揚起頭驕傲道,“況且師父的固執強硬在我無礙的,我不在意柔情的表現形式,我看重的是骨子裏的溫柔。”

她抬眼看邱晤,眸底藏了一片星辰。

“我師父是骨子裏溫柔的人。從他送我去林大人家,為我謀出路起,我就看出來了。”